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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2 / 2)


  黑暗中,苻离的眼角余光瞥到对面屋脊后的一点寒光——习武之人,对这冰冷的折光最为敏感!嘴角的笑意不禁僵住,他几乎立即察觉到了危险,低喝一声“小心”,顺势推开了姜颜!

  咻的一声,箭矢猝不及防破空而来!

  姜颜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苻离推得仰面倒下,几乎同时,一支羽箭擦着她的鼻尖飞过,而她一时身体失去平衡,顿时大叫着滚下屋檐!

  “姜颜!”苻离踩着瓦砾快步飞奔,在姜颜即将坠下屋檐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下坠的巨大惯性拉得姜颜的手腕生疼,几乎要脱臼断裂!她咬紧牙闷哼一声,身体悬在半空中不住晃荡,颤巍巍抬眼一看,苻离眼中满是惊惧,脖子上筋脉暴起,一向清冽沉稳的嗓音发着颤,一字一顿道:“抓紧我!”

  说罢,他朝着自己住处暴喝道:“有刺客!窦正何在?!”

  那躲在对街屋脊阴影处的刺客犹不死心,又是数箭飞来,箭箭都是直取两人性命!苻离瞳仁一缩,索性翻身滚下屋檐躲开那两箭,半空中迅速调整姿势,将姜颜整个儿护在怀中!

  与此同时,苻离府中值守的锦衣卫校尉被惊动,立即按刀冲了过来。

  砰地一声闷响,两人相拥着坠在院中,尽管苻离将她护得很好,姜颜依旧被震得后脑和鼻根生疼,强烈的失重感和生死一线的惊乱吓得她闭了气,只瞪着眼,喉中像是被人扼住般无法呼吸。苻离艰难地翻身起来,拍了拍姜颜的脸颊,慌乱道:“阿颜,你没事罢?阿颜!”

  那一拍倒是唤醒了姜颜的神智,她猛烈咳嗽数声,张开嘴大口喘息,还未顺过气来便从苻离怀中起身,惊惧问道:“压疼你了没有?还好吗?疼不疼?”

  苻离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眸中残留着几分明显的后怕。他忽的一把抱住姜颜,用尽全身紧紧地抱住,呼吸微颤,哑声道:“不疼,你没事就好。”

  姜颜心有余悸,眼眶泛红,颤抖着手回拥住苻离。

  一刻钟后,千户府中。

  窦正呈上一把弓箭,垂首对苻离道:“刺客跑了,属下失职,只在对街墙角下拾到了此物。”

  苻离接过弓箭摩挲一番,沉声问:“可看清刺客样貌?”

  窦正道:“天黑,并未看清,只辨认出其中一名约七尺身高,另一名则十分魁梧,身长绝对超过九尺。”

  “刺杀……”不知想到了什么,苻离眸色一寒,疾言道,“立即派人前去接应彻查私盐案的刘总旗,务必要保证他们活着取证归来!”

  然而这道指令终究晚了半步,八月初一,取证归来的刘总旗等七名锦衣卫遇袭,连人带证物一同翻下山崖,无一生存。

  第83章

  彻查私盐一案, 令锦衣卫折损了七名精锐, 虽说并无十足的证据证明杀人灭口的凶手是谁,但所有人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薛长庆千不该万不该惹上锦衣卫,第二日, 南北镇抚司有七品及以上的锦衣卫官员三十三人皆是身穿官袍, 列队整齐,威风凛凛地前往翰林院签字画押。有了国子监和锦衣卫官员的表率, 朝中风向大变, 许多中立观望的官吏亦是偷偷摸摸前往签字,试图在薛家一案中分上一杯羹。

  朝中风气一向如此,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也算是薛长庆的报应。

  八月十三,离联名上书的截止日期还有最后六天, 长长的绢纸卷轴上已落款一百四十二人,占朝中文武官吏四成有余, 只需要再签署九人,律法便可修订生效,即便不能彻底击垮薛长庆,至少薛睿不会再逍遥法外。

  三天,游说九人, 姜颜有信心。

  夏雨滂沱,应天府已经连着数日浸润在雨水中,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锦衣卫卫所前, 被停职了半个月的苻离解禁赴任。他身披墨色绢丝油衣、骑着一匹油亮的骏马飞奔而来,马蹄踏过水洼,溅起一地的雨水。

  卫所前的拐角处,一位身穿青色官袍年轻男子缓缓走出。雨水噼噼啪啪落下,他撑着纸伞,伞檐下只露出一截干净的下巴,官服胸前绣着的鹭鸶引吭高歌,飘然若仙。

  程温?

  苻离下意识勒马,马儿急急刹住蹄子,不安地在原地踏动。程温将伞檐压得很低,脚步不停,只在路过马旁时低声道:“明夜子时,状元府,我与你做个交易。”话音刚落,他已错身而过。

  雨声嘈杂,视野朦胧,苻离依旧听清楚了。他并未做出回应,只是将兜帽拉低,盖住眼中的阴晦,扬鞭策马而去。

  空荡狭长的宫道上,一文一武两位年轻人背道而驰,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一道惊雷劈过,平津侯府的密室中,薛长庆负手而立,高大如山的身形隐没在阴暗中,极具压迫感,道:“原想杀了姜颜,夺走她手里的联名书,谁知碰上苻离那小子……既是已打草惊蛇,近来便不要有什么动作了,回遏云山庄待命罢。”

  “是!”身量魁梧的黑衣刺客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凶煞刚毅的酱紫色脸庞,想了想方垂首道,“主子,您将账簿那般重要的东西交给程温那小子,合适么?”

  “呵。”薛长庆转过身来,面色阴鸷如蛇,言辞字字带毒,渗着森森的寒意,“你以为,我真会蠢到将账簿交给他?”

  听到薛长庆的反问,黑衣刺客糊涂了,抬首道:“那您交给他的是……”

  “自然是假的。”薛长庆重重哼了声,“为的是声东击西,助我金蝉脱壳。”

  “属下明白了!”黑衣男子恍然,“怪不得您让张晋河暗中联络允王,想必若是锦衣卫查到程温头上,却只能查出一本假账簿,您就可以携手允王反参锦衣卫构陷朝臣。”

  “朱文煜无脑,他身边那个王妃倒是个狠角儿,竟然在这这种情况下提出和本侯合作。”薛长庆扯了扯嘴角,“和允王联手实属无奈之举,谁叫咱们一手扶植起来的太子和皇后娘娘不听话了呢!想鸟尽弓藏,休想!”

  “那真正的账本您藏在了何处?”黑衣男子问,“可要属下加派人手看护?”

  “不必。”薛长庆旋身坐在密室案几后,用金蛟剪减去烛芯,冷笑道,“本侯会将它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正说着,机括声咔哒响起,密室门被人从外打开。接着,薛晚晴的挽着绫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问道:“爹,你找我什么事啊?”

  “晚晴,过来。”薛长庆将眼底淬了毒一般的冷意收敛,换上慈父般的笑颜,朝薛晚晴招招手。待她过来坐下,薛长庆便从案几下的暗格中摸出一只妆奁盒来,轻轻放至薛晚晴面前。

  “这是何物?给我的吗?”薛晚晴问。

  见她伸手想开盒子,薛长庆忙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道:“这是为父为你准备的嫁妆,须得你出嫁那日方能打开。”

  ……

  八月十五夜,天气放晴,月明星稀。

  为官第一年,姜颜也领到了宫中发放的蟹黄月团。回到长安街后,她第立即敲了对街的门,打算与苻离一同分享,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两年前的苻离小心翼翼怀揣着月团赠与她的那份爱与悸动……

  可谁知敲了半天的门,里头一点反应也无,千户府门前也未曾点灯,想必苻离并不在家中。

  今天团圆佳节,朝中放假一日,此时外出必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明知如此,姜颜仍是有些失落,毕竟自她与苻离相识以来许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过没有对方相伴的中秋。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或许是久等苻离不至,亦或是想到明日风起云涌的朝堂争斗,姜颜破天荒失眠了,辗转许久未曾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