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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93节(1 / 2)





  这些日子他虽被闲置在家,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却知道不少。其他人的态度不说,就连他的上官谢笙、赵攀,右司的许多同僚,对他在香河城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种种的质疑与攻讦,像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他稚气未褪尽的少年心。

  今日终于有一个人,且是一个在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亲口对他说,你是对的。

  这就足够了。

  无论旁人如何指责他懦弱怯敌,对他如何轻视鄙夷,他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待他终于停止了百感交集的痛哭,拿袖子狠狠擦去面上的泪,严怀朗才又不轻不重道,“复职之后要面对什么,你明白吗?”

  纪向真略略思索,才点了头,瓮声道:“之前在小书院,你问我‘何为侠士’时,我就有些明白了。”

  这一年来右司经手的数件大案,“洞天门”、“半江楼”、“碧竹门”,甚至眼下悬而未决的红云谷,无论背后搅和了哪些势力,明面上都是与江湖门派有关。

  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所谓“邪魔歪道”,江湖势力时常游走在律法之外,暗中滋生了许多朝廷无法及时管控的模糊地带。

  这对民生无益,对朝廷法度更是无益。

  这一年多来右司主要的事务都指着江湖,很显然陛下是有心要将那些模糊的地带逐渐抹掉,使从前不太受法度约束的“江湖”进入朝廷定下的秩序中。

  而纪向真自己出身“雅山纪氏”,正是陛下想要消弭的对象之一。

  他知道,严怀朗是在问他,有没有勇气面对复职之后的压力。

  复职之后,他将不可避免地要与同僚们一起,一视同仁地剑指江湖,成为捍卫律法尊严的凶猛獬豸。

  “届时你要面对的重压,或许不比眼下轻松,”严怀朗轻声道,“你的师门,甚至你的宗族,未必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纪向真目光坚定地迎向严怀朗的打量:“罗霜大人说过,我们生长于斯,这片土地便是我们的家国。”

  ——你行如何,你心如何,你的家国便会如何。

  ——你行光明,它便不堕黑暗;你心少年,它便永不苍老。

  “我愿我的家国清明、公平;善有庇护,恶有忌惮;法理昭昭,行止有度。”

  这样的想法或许天真,或许掺杂了太多稚嫩不经事的少年意气。

  这般的将来,或许穷尽了他们这辈年轻人的一生,也不能看到。

  可他从来不是江湖少侠纪向真。

  他是大缙尚书省监察司右司员吏纪向真。

  他愿从自己开始积这跬步,或许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之后,终将抵达那样美好的遥不可及。

  ****

  严怀朗看人从未出错,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纪向真让他无比欣慰。

  去年新近的这批员吏,大多都是他一个个精挑细选筛出来的。

  经过这一年多的成长,这些人中还没有哪一个叫他失望,哪怕是那个一开始他并不十分看好的云照,都没有让他失望。

  只要他们心中有大是非,愿意坚定地在这条叵测的路上走下去,他就不会丢掉任何一个人。

  那就一起继续去披荆斩棘吧,少年们。

  无视旁人的质疑与指责,去为我们心中之所信,化作那威严凶狠的獬豸,以极恶的面目,去守护这盛世中柔软的至善。

  ****

  十一月初十,严怀朗领圣谕复职,以右司最高主官的身份为纪向真“临敌奔逃”之事上表陈情,请求于朝堂议事时复盘香河城一案。

  十一月十三,严怀朗在朝堂上与群臣舌战,以新修《大缙律》为基石,逐条驳斥众人对纪向真的讨伐,剖析当时利弊,证明了纪向真当时选择“逃走”绝非渎职之行。

  最后同熙帝一锤定音,当众宣布纪向真无罪。

  大局抵定,纪向真复职。

  ****

  纪向真这事原本可大可小,之所以闹到上达天听的地步,还不是因为有些人想借此打压严怀朗。

  连这桩近乎墙倒众人推、险些就坐实的“渎职罪”都能打个翻天云,一时间严怀朗在朝中的名声就更加微妙了。

  对于那些人在背后如何骂自己无耻奸佞,严怀朗根本懒得搭理,该干嘛干嘛。

  这日傍晚,吃过饭之后尚早,月佼便拉着严怀朗坐在廊下,围着火盆边取暖边烤橘子。

  火盆上搁了网,新鲜的橘子就在上头被烤得滋滋沁着果香。

  “……云照说,他们这是‘打压不成,还无端被你反压一头’。”月佼笑嘻嘻地将火盆上的几颗橘子挨个翻过身。

  严怀朗轻笑一声,随口道,“这天下间,除了‘夫人’,谁也不能‘压’我。”

  “喂,你这人!”月佼面上赧然一红,慌张地四下打量,确认木蝴蝶当真已经回房,这才没好气地笑瞪了身旁的人一眼。

  见小松鼠精被自己逗得要炸毛了,严怀朗抿唇笑了笑,见好就收:“当真不想自己绣嫁衣的吗?”

  “我绣工又不好,再说姑奶奶都已经让人帮我准备好了,还废那功夫做什么。”月佼垂眸望着温暖的火盆,眼角眉梢全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