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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贺兰慎皱眉,没有理会裴敏的轻佻,转而望向靠门口的一个空位,问道:“有人告假没来?”

  裴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了然,指腹摩挲着杯盏半晌,方道:“那是李婵的位置。那丫头孤僻害羞,是不大参与这种场合的,贺兰大人勿怪。”

  “姓李?”贺兰慎下意识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李室宗亲中的女儿,未曾听过有个叫“李婵”的。

  裴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道:“天底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有甚稀奇?李静虚不也姓李?”

  贺兰慎垂眼,拿起案几上的名册翻了翻,找到李婵的名字,发现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祖籍宗系、父母兄弟一栏皆是空白,是最先跟在裴敏身边的“元老”级人物。

  他合上册子,问裴敏道:“她可是司中编外吏员?”

  “不是。”

  “是家属亲眷?”

  “也不是。”没想到贺兰慎会如此谨慎,揪着李婵不放,裴敏便笑着改口,“算是家眷罢,我妹子。”

  贺兰慎狐疑地看她。

  裴敏道:“认的,不行么?我偶尔发发善心,也会捡些没人要的小孩儿当做弟弟妹妹之类,怎的只允许你普度众生,不允许我做个好人?”

  “若只是如此,正堂议事厅内不会留有她的位置。”贺兰慎道,“裴司使在隐瞒什么?”

  “……”明明这么俊美的少年郎,怎的如此敏锐不讨喜?

  裴敏歪着身子笑,勾起的嘴角颇有些嘲讽的意味,“都说净莲司内不是恶人就是怪人,以后慢慢的你就懂了。”

  两人同坐一席,本就挨得近,交谈时像是在低声耳语。座下的狄彪性子急躁,一拍案几浑厚道:“小将军到底还有无话说?若无事,我等就散了!”

  贺兰慎稍稍正色,问:“司中各职和人员名录我已大致了解,只是不知每日议事时辰和地点是如何安排?”

  狄彪道:“哪有什么固定的时辰地点?裴司使何时心情好便何时处理情报,有时是晌午,有时是午夜,有时在庭院,有时在厅堂……”

  裴敏干咳一声,给狄彪挤眉弄眼,示意他莫乱说话,结果却被贺兰慎抓个正着,忙收敛表情。

  “还是要定个时辰地点。”贺兰慎发声,沉吟片刻,正色道,“每日辰时三刻,于此地议事,诸掌事不得无故缺席迟到,一应大小事务、情报任务,皆要商议后方可行动。”

  “辰时?太早了罢……”裴敏不满。天冷嗜暖,天热嗜睡,怎么着也要巳时才起得来。

  贺兰慎道:“五品大员朝会,卯时便要进宫面圣。”

  裴敏笑笑不语,心想:我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你又能奈我何?

  这念头刚在脑中浮现,一旁的贺兰慎像是施了读心妖法似的,轻描淡写补上一句:“若有无故缺席不服管教者,扣当月俸禄。”

  裴敏一僵,眯着眼,阴恻恻地警告小和尚:“敢扣我俸禄,我和你拼命!”

  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失态,贺兰慎嘴角微动,情绪稍纵即逝,“裴司使大可以试试,你的月银经得住几次扣。”声音虽然沉稳依旧,面色却不似之前冷硬肃然。

  第一次议会,贺兰慎并未逞官威为难净莲司上下,只初步定下规矩,交待了闲杂事宜,就放他们自由散去,各司其职。

  散了会,靳余留下来收拾正堂。

  他将茶盏茶壶果盘等物放入木质的托盘中累好,这才费力地搬起托盘,下颌抵在累积的茶盏上,艰难地往厨房走。

  严明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一下闪到柱子后躲着,一下又从假山后探出个头来,誓要揪出靳余“逢赌必赢”的内幕真相!然而躲了老半天他才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靳余不会武艺,完全没察觉自己被人跟踪。

  他搬着茶盏走到厨房檐下,刚上石阶,屋檐上就忽的掉下一块碎瓦,哐当一声砸在他的脚后跟不远处……若他再走慢半步,就要被瓦砾砸中了!

  “呼——”靳余听到动静转身,看着地上的碎瓦片道,“好险好险,碎碎平安!”

  而后眼睛一亮,蹲下身将托盘放置一旁,从地上捡起一物,对着天空照了照:“咦,碎银?谁掉的?”他拿着那一钱碎银四处看了看,又挠挠头,茫然自语道,“算了,等会儿交给裴大人,看有没有人认领罢。”

  遂又搬起茶盏托盘远去。

  墙角后,目睹全过程的严明目瞪口呆,一副信仰被碾碎的震惊样。他五指死死抠着墙皮,喘息着无声呐喊:“当真是出门见钱、逢凶化吉!这运气也太神了罢!”

  正抓狂着,身后蓦地传来一个沉稳清冽的嗓音:“严明。”

  严明猝不及防双肩一颤,忙垂首站好,立于一旁恭敬道:“少将军。”

  见他面色有些古怪,贺兰慎眉头轻皱,问道:“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严明嘴角抽搐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随我来。”贺兰慎道。二人一前一后去往议事厅,所经之处皆是青檐黛瓦、长庭广院,墙砖斑驳陈旧,阴凉沉寂,连一声鸟鸣声也无。

  贺兰慎路过道旁绿植,忽的停了脚步,望向叶片上静止的一只虫子。

  严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恍然道:“是只蝗虫。”说罢挥舞手臂,将蝗虫扫落在地,一脚塌扁。

  贺兰慎眉头轻皱,似有顾虑。

  半晌,他问严明:“据今晨观察,你觉得净莲司中谁最厉害?”

  “厉害?”严明满你脑子都是靳余捡钱的样子,下意识答道,“那个叫小鱼儿的少年罢,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贺兰慎投去深沉一瞥,严明忙收拢思绪认真道:“若论功夫,唯那个波斯人沙迦能与少将军匹敌;若论城府,主簿李静虚倒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若论脾气,当属司药堂的师忘情了。”

  贺兰慎不语。

  严明忐忑道:“属下眼拙,若有看不准的地方,还请少将军明示!”

  “你可曾想过,这么多高手,为何却对裴敏俯首称臣、忠心不二?当年裴司使接手净莲司时,方十六岁,短短五年间便能制服众多高手、将净莲司发展到如今规模,可见绝非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