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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梦里有阿爷威严冷硬的声音,斥责她:“女子学这些有什么用?终究是深闺妇人,早些嫁人才是正经!”

  与她同胞双生的兄长裴虔拿着金刀耀武扬威,故意高声气她:“哈哈哈裴敏,叫哥哥!叫一声,我就把金刀给你!”

  书厅中,宽厚仁慈的老师捏着胡须,摇头叹道:“你们兄妹俩的名字取得真好啊!一个‘赔钱’,一个‘赔命’,闹得府中无一日安宁!”

  继而画面陡然翻转。

  残刀断刃,旗靡人亡,尸骸堆积如山,河东裴家宅邸已成一片血海。

  “小妹,这把金刀早该还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裴家家主,带着他们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知道么?”

  血雾之中,一少年浑身创伤,撑着剑勉强跪立,朝她展颜一笑:“抱歉,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兄长。”

  活下去……不能死!

  活下去才有希望!

  “裴虔——!”裴敏含混低喝一声,倏地坐起,从梦中惊醒,视线茫然聚焦。

  “醒了?”灯影摇晃中,师忘情搁下挑灯的竹签,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紧蹙的眉头松开,“退烧了,不枉我这几日费心照顾。”

  师忘情走到帐外倒了新鲜的药汤,将碗搁在裴敏身侧的案几上,淡然道,“喝药。”

  那黑褐色的药汤浓稠,显然不是煎熬多次的残渣。裴敏冷汗涔涔,平复呼吸,捧起碗看了会儿,疑惑道:“有药了?哪来的?”

  师忘情道:“贺兰慎从汾州带回来的。一并带来的还有汾州的十万援军,多亏了他日夜奔劳,现今并州疬气已基本控制。”

  裴敏不禁想起那日贺兰慎给她送佛珠的神情,怔愣许久,才问:“他何时去的汾州?一个人去的?我怎的不知情!”

  “他没告诉你?”师忘情眼中有惊异,但很快收敛神色,催促裴敏将药喝完了方道,“他也真是命大,领四人夜潜而出,活着率援军归来的只有他一人。入城时浑身都是伤,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听说为了不耽误时辰,他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一进城就昏厥在地……”

  裴敏捧着药碗的手一抖,立即道:“他受伤了?还昏着吗?”

  “睡了一天一夜,还躺着呢!不过他年轻,底子强,死不了。”说到这,师忘情忍不住瞥了神情莫辨的裴敏一眼,低声问,“你知道他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裴敏没有明白心中的闷疼从何而来,心绪叠涌,怔怔问:“是什么?”

  那夜贺兰慎下马时,浑身战袍没有一处干净完整的,双目因奔波劳顿而布满血丝,目光涣散,全然靠磐石般坚不可摧的意念,一步步强撑着走到师忘情面前。

  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一字一顿问:“裴司使……可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可爱们都是在养肥吗?

  我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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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病好出营那日, 天气难得阴凉, 裴敏隔着面巾呼吸了一番沁凉清新的空气,只觉浑身舒畅无比。

  并州街道上已恢复些许生机,裴敏回到驿馆沐浴一番,洗去满身晦气,披散着半湿的长发出门,便见王止和沙迦端着粥水面点上来, 朝她笑着招呼:“裴司使辛苦了, 先吃点东西果腹。”

  在病营里灌了十来日汤药, 以至于现在看什么都是佳肴美馔。裴敏慢吞吞搅着粥水,对沙迦道:“你这波斯人半个月都没有消息, 我还以为你殉国了, 正想着把狄彪扶正, 顺带向天后上表求些抚恤呢。”

  沙迦爽朗大笑,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弯着,说:“我可是裴司使您最忠诚的下属,您尚且健在,我怎敢先死一步呢?”

  裴敏佯装冷笑,咂摸道:“这话我怎么听着刺耳呢?”

  “沙迦同突厥人交手了好几次, 一直找不到机会突破防线运送物资,直到贺兰大人前去汾州引路,这才顺利将备好的物资送来并州。”王止解释道。

  裴敏在病营的这些时日,净莲司的情报往来、大小事务处理,皆是王止在代劳, 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方知裴敏平日里劳心费神是多么不容易。他重新舀了碗粥并两个馒头过来,“并州形势大好,过两日我们便能启程回长安了。”

  “但愿事情顺利,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沙迦咕哝道。

  “少乌鸦嘴。”裴敏用筷子敲了沙迦手背一下,而后抬眼问王止,“那些东西给谁送去?”

  王止回答:“给贺兰大人的。他伤势重不方便出门,这几日的吃食都是给他送去房中。”

  裴敏想起那串搁在房中的佛珠,三两口将粥水饮尽,擦了擦嘴道:“放着罢,等会我给他送去。”

  王止“啊”了声,而后很快改口:“好。”

  说罢,将盛着早膳的托盘小心交到裴敏手里。

  待裴敏出了门去,沙迦眼冒狼光,凑到王止面前贼兮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是错觉么,怎的感觉裴司使对贺兰小和尚的态度变啦?这些年裴司使活得像个男人似的,还从未见过她对谁这般耐性呢。”

  接着他又自顾自点头,摸着下巴道:“莫不是你们唐人所说的,美人救英雄,患难见‘真心’?”

  这波斯人的汉话颠三倒四的,王止收拾碗筷,脸上撑着一贯的假笑,好脾气道:“左执事还是少看些爱情话本方好。如今两位上司暂时停战,净莲司不必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我们而言是好事,就是……天后那儿不好交代。”

  沙迦深以为然。

  另一边,裴敏去自己房中取下那串熏香去秽过的佛珠,将带着淡淡草药香的佛珠串子置于鼻端嗅了嗅,方揣入怀中,端着还热乎的米粥面食朝贺兰慎房中走去。

  她没有做声,屈指叩了叩门,里头立即传来清朗熟悉的嗓音:“进来。”

  裴敏推开了门扉,光线照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三尺薄光。

  只见贺兰慎在案几后正坐,赤着上身,臂上和左胸处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绷带,肌肉匀称有力而不夸张,完美得如同精雕细琢而成。他本在擦拭案几上搁放的金刀断刃,闻声抬眼,见到裴敏时明显怔了怔,连擦拭的动作都不自觉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