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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2)





  “若当真他死而苴夫人活,苴夫人将来就全指望素玚。如此一来,素玚的前程与苴夫人的余生都绑在一处,她只会精心呵护、全力栽培,怎会苛待?素循不会担心这个。”

  李恪昭浅啜一口香茗,略勾唇角,嗤之以鼻:“他怕的是,若苴夫人借屏城卫氏之力扶持素玚,素玚会成卫氏傀儡。”

  素玚年幼,生母又只是妾,若他得了卫氏助力,虽一开始有利无弊,但他将来年长后,却未必有能力反制卫氏。

  “可是,素玚这才几岁啊?待回了苴国,他指望不上生母助力,若再无卫氏扶持,他就毫无筹码。若运气不好,将来多半只能成个顶着王孙虚衔的破落户。”

  岁行云瞠目啧舌,百思不得其解:“素循拼着自己命不要都想着为儿子铺路,莫非就让他过这种日子?这没道理啊。”

  “这说明,素循在苴国留有后手,也可做素玚助力,不是非苴夫人不可。”李恪昭一语点破天机。

  岁行云惊得白了脸:“也就是说,从素循确认自己在劫难逃那一刻起,他就根本不可能让悦姐活了?!”

  李恪昭无声点点头。

  “公子方才说有主意的,”岁行云是真急了,“帮帮她吧,求您了!她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

  “主意事有。但即便我说了,苴夫人也未必做得到。”李恪昭长睫微垂,望着杯中圈圈涟漪,轻声浅叹。

  岁行云忙道:“您先说说?或许她又做得到呢!毕竟这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了,她绝非任人宰割的性子。”

  “两条路,看她愿择哪头,”李恪昭指尖轻叩杯盏外壁,“第一,舍富贵,得安宁。”

  “舍富贵?如何舍?”

  “假死。舍弃当下拥有的一切,从此隐姓埋名。”李恪昭不抱希望地摇摇头。

  卫令悦名门出身,又做了五年苴公子妻,素循待她再是薄情,也绝不会少了她锦衣玉食、仆婢环伺的富贵安逸。

  由奢入俭难,人之常情。

  岁行云想想也觉得,至少在当前,卫令悦还不至于有决心做如此壮士断腕的选择。

  “那,第二条路呢?”

  李恪昭掀起眼帘觑她一眼,忽然换了个坐姿。

  他侧在地席上,右肘撑地,长腿看似慵懒交叠,望着对面靠墙的书架,喉间滑动数回,似在踌躇斟酌。

  这坐姿避开了与岁行云目光相接,使她只能瞧见他的侧脸轮廓,看不到他的神情。

  岁行云被他这突兀的坐姿变换之举闹得心中七上八下,莫名忐忑到头皮发紧:“公子?”

  李恪昭半晌不应声,气氛让人紧张到嗓子干涩。岁行云豪饮一大口茶水,两腮鼓鼓含着,一点点往喉间沁下去,极力稳住心绪,没再催促。

  良久后,李恪昭握拳抵唇干咳两声,才低低道:“在蔡国正式发兵攻打苴国之前,火速干掉素循,以未亡人身份,带着素玚替他扶灵归乡。”

  “咳,咳咳咳……”这主意对岁行云来着实震撼,她真是极尽克制才没喷他一脑袋茶水。

  咽下那口茶后,岁行云狼狈咳了半晌,才弱弱确认:“您的意思是让她……弑夫?”

  李恪昭斜斜瞄了她一眼,又飞快将目光挪回去继续瞪墙,语气有些冷:“不然呢?如今形势就是如此。她不抢先干掉素循,素循就定会让她死。”

  岁行云咽了咽口水:“若被苴国知道,那她不也是死路一条?”

  虽说素循不受苴国国君爱重,但他毕竟是公子。若当真死在自家夫人手上,必定引发苴国朝野哗然,届时卫令悦是绝无生机的。

  “若素循死在这节骨眼上,只要苴夫人收拾得够干净,是个人都会认为是蔡国干的。蔡国百口莫辩,无论甘不甘心都得背下这口黑锅。届时她要替亡夫扶灵归乡,蔡国不会在明面上拦阻。她是素玚嫡母,归苴后有了卫氏助她扶持素玚,到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这条路。十足稳妥吗?”岁行云被震撼到眼神都有些聚不拢了。

  就事论事地说,即便她上辈子戍边御敌,说起来也算“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可于战场之外,她还是习惯收敛戾气,再如何也想不出如此手段。

  李恪昭直视着书架,沉声轻寒:“若她运气不够好,素循所留下的后手势力大概会在半道截杀她、接走素玚。此事胜负对半,所以我才说这条路是富贵险中求。”

  岁行云两眼发直,呆滞点头,慢吞吞拿起茶杯往口中灌。

  李恪昭余光瞥见她好似被吓到发愣的模样,心中百味杂陈,甚至有一丝丝隐秘的委屈。“是你自己要问我的。”

  岁行云咂咂嘴,又眨了好几次眼,才魂兮归来一般,盯着李恪昭冷峻侧脸,无限感慨。

  “我只是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南院与公子喝酒那晚,您说过一句话。啧啧,公子诚不欺我。你们这些人耍起手段来,心眼儿着实是脏啊。”

  李恪昭心中倏地一拧。

  可那股难受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一种突如其来的蜜软滋味温柔安抚——

  “别说,我还挺喜欢你这主意的。听着就解气!真他大爷的解气!”

  岁行云放下茶杯,摸着下巴嘿嘿嘿直乐。

  李恪昭无声舒了一口长气,低眉垂首,望着杯中叶片浮浮沉沉 ,唇角微扬,如释重负。

  当然,解气归解气,这种主意也不过就是口头过过干瘾罢了。

  虽与卫令悦相识数月见面却不超过十次,但岁行云与她之间算是很交心的。

  以她对卫令悦的了解,卫令悦内里自有其温柔秉性,多半下不去如此狠手的。

  或许,还是假死一途较为可行吧?

  *****

  因白日里要协助叶冉在西院的训练,晚上还要挑灯夜读,岁行云抽不出身去见卫令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