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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2 / 2)


  “东想西想,光吃不长。”岁行云目不斜视,口中嘟囔着怪话,虚虚敷衍过去。

  叶冉想想也觉是自己多心了,自嘲低笑:“倒也是。没听说蔡国有女兵女将的先例。”

  莫说蔡国,放眼当今之世也无此先例。

  当年质蔡时,李恪昭与他舅父公仲廉商议后,提出以舞姬身份避人耳目,将金枝等人带到蔡国后再训练为武卒,已是石破天惊般的开先河之举。

  “对了,”叶冉想起一事,又道,“我担心追兵很快会跟上来,晚些等大伙儿休息好了,便让飞星护公子先走。到时你也……”

  岁行云扭头,飞快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远处。

  “我就猜到你会做此荒唐安排。我既为你副手,哪有跟着公子先走的道理?叶大哥,你别嫌我说话不吉利。刀剑无眼,若真与敌遭遇,谁也不敢说自己定就是全身而退的那个。就像回雁阵被破有双簇阵补那般,若你有差池,也当由我补位。否则届时伙伴们群龙无首,闹不好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她言辞间很是冷静,直指核心,这让叶冉对她又刮目相看几分。

  “公子不会允你与我们一道殿后,”叶冉坏笑,刻意道,“毕竟你可是他的夫人。”

  “得了吧,你明知那不当真的。”

  岁行云不以为意地勾勾唇:“若你让我丢下大家随公子先走,那我这一年半流过的汗、受过的伤、忍过的疼,岂不是全成了装模作样的笑话?”

  她稍顿片刻,又道:“而伙伴们又将作何感想?他们连想得个姓氏、想余生做个寻常自由身的平民,想生有所望、死有所葬,都得提着脑袋拿命换。若他们眼睁睁见我无所建树,却能随公子全身而退,那可是要坏大事的。你莫要临阵动摇军心。”

  “至于公子同不同意,其实不紧要,不是吗?当初他让我进西院时说过,从那以后我便归你管。今日我是去是留,你说了才算。”岁行云忍了个呵欠,笃定道。

  叶冉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换伏虎进去,就是专程来与我谈这个的吧?”

  岁行云静静眺望远方,笑而不语。

  李恪昭从不强行插手叶冉的事务,也绝非朝令夕改之人。

  既他当初亲口说过,岁行云进了西院便与众人一样归叶冉管,那如今只要叶冉坚持,他断不会食言而肥。

  *****

  仪梁城内那场屠戮贯穿了整个立秋之夜,翌日清晨的融暖秋阳使整座城池氤氲起血腥气。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一队队执戈着甲的兵士,家家关门闭户,人人噤若寒蝉。

  蔡王宫内有座观星台,那是整个仪梁城的制高点。仰可望穹顶浩瀚星海,俯可瞰王都市井风烟。

  上将军卓啸在众人的簇拥下负手立于观星台正中,晨风拂过他腰间冰凉的剑鞘,将他的披风鼓张成趾高气扬的胜者之姿。

  “启禀上将军,太史令及其辖下史官十一人已尽数处置,华将军正领人查抄相应竹简、布帛,稍后归拢焚之。”

  听下属禀完这个消息,卓啸低垂布满血丝的眼眸,远眺城中如蝼蚁般渺小的众生,扬唇低笑。

  史官尽没,仪梁城中田姓王族此刻已大半成了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死倔愚忠的勋贵重臣一一灭门。

  如此,纵他卓啸窃国弑君、屠戮半城,那又如何?大争之世,窃钩者为贼,窃国者成王!

  从今往后,卓姓为仪梁至尊,为蔡境至尊,终有一日也将为天下至尊!青史只会留下“蔡王卓啸”四个大字,明正堂皇!

  有一须发皆白的年长谋士躬身垂首,颤颤巍巍的苍老嗓音中藏着几许担忧:“若消息传出,举国百姓必定物议沸腾。上将军因及早……”

  “举国百姓?文老高看他们了,不过一群有奶便是娘的东西,”齐文周打断他,拱手向着卓啸,“最多一年,待君上麾下百万大军灭缙后,放粮、分田、减赋税,他们便只会盛赞‘我王英明,我王万年’。”

  “君上”、“我王”,齐文周见风使舵的及时改口使卓啸心中大悦,喜形于色。

  文老苍白胡须随风微荡,不太认同地对齐文周怒目而视:“齐大人此言差矣。先前攻打苴国杜雍城失利,虽是预先谋划,军中许多将士却并不知晓。开春后数遭败仗,士气大损,若然即刻攻缙,胜算并不十足!”

  “不过小事一桩,文老过虑了,”齐文周笑眼阴鸷,轻道,“可斩缙质子夫妇,以振三军。”

  卓啸终于大笑出声,旋即冷不丁凑近齐文周,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你这是挟着私仇。去年你因觊觎缙夫人,两次暗中生事未果,反被李恪昭下绊算计了去,使你被你祖父训斥厌弃,甚至削减了原本要分给你的家产。”

  齐文周倏地一凛,垂于身侧的指尖隐隐颤栗。

  “不过,主意却是个好主意,与本王不谋而合,”卓啸拍拍他的肩,“据斥候回报,缙质子府已人去楼空,想必进了东郊山林。大约是要越山往滢江去,走路水路逃窜归缙。斥候据脚印判断,他的人手不超过五十,我这便许你三百精兵前往追剿,亲自报仇去吧。”

  *****

  众人是寅时进“猎户洞”补眠休整,午时之前渐次醒转,各自取出随身干粮充饥过后,便又继续赶路。

  按照叶冉的部署,飞星随护李恪昭先行,争取尽早翻山去与无咎的人马汇合。

  十二卫居中而行,叶冉则带着岁行云与西院众人一道殿后。

  如此,若真有追兵赶来,叶冉他们是第一屏障;若全员覆没,十二卫便接替屏障之责,继续拖住对方,不惜代价力保李恪昭全身而退。

  李恪昭果然将叶冉唤去一旁,提出要让岁行云也随自己先走。

  叶冉将岁行云早前对自己说的话扼要复述一遍,拍拍李恪昭的肩。

  “她所言有理。若我任她随您先走,如何安抚其他人?再者,您也清楚,她是个有骨头的姑娘,打从心里不愿活成菟丝子,咱们别叫她难做。”

  李恪昭闻言面色如冰,却也无话可说。旋即挥开叶冉,以眼神示意岁行云近前。

  岁行云大致能猜到他欲言何事,一到他面前站定便抢先道:“公子全身而退才是当务之急。您先行与无咎的人马汇合,若我们真被追兵咬住,您确保安全后,再让他的人赶来接应我们,如此不就两全其美?”

  李恪昭不豫抿唇,瞪视她良久后,才艰难沉声:“如你所愿。”

  *****

  狭窄山间道勉强能容两人并行,叶冉与岁行云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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