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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2 / 2)


  最后那句话已是威胁,然而面对着明刀暗箭,连最后一点非议声都渐渐平息了。

  “很好。”夜幕中,火光下,李绪婚袍猎猎,嘴角沾着血迹,额前凌乱的碎发掠过发红的眼,一字一句温声道,“方才见刺客往宫中方向逃窜,恐生变故,本王要率众入宫救驾,诸位……可听清楚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他们很清楚今夜会发生什么,李绪……真的疯了!

  一夜风起,燕王府烧焦的黑灰随着凛冽的寒风飘飘荡荡飞过两条街道,落在陈王的掌心。

  一名探子执着令旗一路加急而来,直直扑倒在李成意身边,抱拳喘息道:“回禀陈王殿下、闻首辅!属下等探得宫中有变,所有宫防布局全换成了燕王麾下的兵马,暗中包围了崇政殿,我们的人不敢暴露,只待殿下命令!”

  “予之。”动乱当前,李成意反而平静了下来,望向窗边研究残局的闻致。

  闻致落下最后一颗棋子,锋利的眉目抬起,清冷道:“该收网了。”

  “整顿兵马,即刻进宫护驾!”李成意一声令下,眉宇间是蛰伏多年的英隽沉着。

  他抓起案几上的长剑欲走,却被闻致唤住。

  “把铠甲脱了。有备而去,当心被反咬。”闻致的视线落在李成意那身冰冷的战甲上,沉沉道。明明是一身文官长袍,却莫名生出一股久经疆场的凛然气势。

  李成意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他若穿着战甲头盔有备而去,则说明早已提前知晓了李绪的阴谋,却迟迟按兵不动,皇上那只老狐狸定是知道自己成了儿子争权夺利的“诱饵”,届时非但捞不到功劳,反而会引来父子猜忌。

  “予之说得对,救驾就应该狼狈些才好。”李成意赶紧解下战甲丢至一旁,望向闻致道,“予之,自雁回山后整整七年了,今夜,我定会给你和兄弟们一个交代!”

  闻致眸沉如墨,抓起墨色的狐裘披风往肩上一披,道:“李绪欠的债,我自己去讨。”说罢,迎着疾风走入了凝寒的夜色中。

  几乎同一时刻,慈恩寺偏殿的大门被人砰地打开,两人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

  正在殿中熬药的明琬骤然回首,随即瞪大眼睛,颤抖的瞳仁中映出一片嫣红的血色!

  崇政殿,批阅奏折疲乏小憩的老皇帝从睡梦中惊醒。

  外头一阵喧闹,隐约有兵刃相撞的声音,皇帝不由迟缓地坐直身子,睁开惊疑浑浊的眼朝外望了望,唤道:“全福,外头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便见大太监全福仓惶奔进来,尖声喊道:“快护驾,大事不好了!燕王他……”

  寒光闪过,血色四溅中,声音戛然而止。全福公公保持着恐惧的神情面朝下扑倒,朝着龙案后惊站而起的老皇帝艰难地爬了半丈远,一句“陛下快走”还未说完,便被李绪的剑钉在了地上,抽搐一番后便没了声息。

  “燕王!”皇帝退无可退,跌坐在小榻之上,花白的胡须颤抖着,望着殿中提着血剑而来的庶长皇子,怒道,“深夜无召,为何带刀入殿,杀朕近臣!”

  李绪还穿着与姜令仪饮合卺酒的那身婚袍,只不过发冠凌乱,满身鲜血的赤与婚袍的红交织,多了几分状似疯狂的颓靡之美。他手中的剑尖抵在地上,在冰冷的地砖上化出阵阵毛骨悚然的嗦嗦声,依旧挂着完美的笑意道:“夜间有刺客杀我新婚妻子,逃往宫中,儿臣担心刺客会对父皇不利,只能贸然进宫护驾。全福公公是刺客同党,已被儿臣就地斩杀。”

  “朕的禁军呢?”老皇帝强撑着帝王的威仪,干声问道。

  李绪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禁军能放刺客入宫,便已是心存不轨,如何信得?父皇放心,宫中已换成儿臣的人马,定当全力保护父皇安危。”

  若非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和殿外满身煞气的燕王府幕僚,老皇帝简直要相信他这番鬼话了。

  老皇帝悄悄摸到案几上的沉重砚台,故作镇静道:“绪儿,你到底想做甚?”

  李绪的脚步一顿,站在龙案前打量冷汗涔涔的天子,仿佛真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老皇帝觉得约莫有戏,枯槁浑浊的眼一亮,忙趁热打铁道:“你也长大了,可是为储君之位而来?朕可以即刻写诏书,立你为皇储,将皇位传给你。”

  李绪低低轻笑了声,直到此刻,他那老谋深算的父皇竟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以为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皇储之位。

  “皇位有何好的呢?能与儿臣并肩俯瞰万里河山的小姜,已经不在了。”李绪垂下眼,显出落寞凄凉的神情。但仅是片刻,他很快恢复了温润的笑意,“儿臣只是,单纯地想要父皇的命而已啊。”

  “你……你要弑君弑父?”老皇帝后背的衣裳湿透,瞪着眼道,“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杀了朕,你焉有活路?除非杀光天下人,或是天下人杀死你,否则……”

  “若论聪明,儿臣不及父皇的万分之一。”李绪半弯着身子,望着面前垂垂老矣的皇帝意味深长道,“别拖延时辰了,父皇,没用的。儿臣本想让父皇死于白绫之下,好歹留下一具面目狰狞的全尸,就像当年被父皇赐死的母妃一样……可惜,今日儿臣赶时辰,只能委屈父皇一下了。”

  说着,他抬手一扬,将剑锋直直刺向老皇帝,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迟疑!

  电光火石的一瞬,老皇帝抄起龙案上的砚台狠狠朝李绪砸去,李绪剑锋一偏,堪堪擦着老皇帝的臂膀刺入小榻之中。老皇帝顾不上龙颜,连滚带爬地躲至一旁,与此同时,殿外驻守的燕王府幕僚惨叫数声,相继中箭倒下!

  殿外喊杀声震天,似是和另外的兵力撞上了,厮杀起来。

  李绪似乎早已料到如此,丝毫不管外头的厮杀,只挑着细长的眼望着半只手臂被鲜血浸透的皇帝,笑问道:“父皇,我们继续?”

  又一剑刺去,老皇帝大叫起来。

  “放开父皇!”门口一声暴喝,继而一剑来,再次格挡开了李绪手中的剑。

  李成意衣衫凌乱,浑身是血,领着一队亲卫适时奔入殿来,朝老皇帝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老皇帝如见救星,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处喘息道:“好,好孩子!朕没看错你,快将李绪这等逆贼拿下!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不忠,儿子也要反!”

  李绪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纵声长笑起来。

  “父皇,我的母亲是为掩盖谁的丑闻含冤而死,您怎会不知?”他扫视了一眼李成意带来的人,虚着眼道,“老三倒是来得巧,就这么一点人,能挡得了几时?”

  李成意将老皇帝护在身后,挺直脊梁道:“虽不及皇兄私藏兵力之盛,但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闻致。”

  当年战无不胜的小战神,如今运筹帷幄的闻首辅。

  残星寥落,月色西沉,鲜血浸透了宫中的玉阶。

  闻致站在浸透了血水的阶下,看着满地残剑弓矢、尸山血海,一如七年前在雁回山战场那般。只不过这次,换李绪狼狈。

  布下的网里应外合,已到了收尾之时。

  闻致接过下属递来的弓矢,弯弓搭箭,箭尖直指犹做困兽之斗的李绪。朔风凛冽,箭矢极易偏离目标,闻致轻轻闭上眼,脑中不住回想起明琬尾音上扬的话语……

  “你能做到的,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