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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2 / 2)

对浙江的逾限仍未能完补,乾隆本来就没有好心情,及至看到许维折中称“浙抚率同司道各府神前立誓”一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在养心殿发飙,趁着火气,杖毙了三名小太监。

以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坤为首的军机大臣连夜奉召在养心殿西暖阁跪聆旨意。

和揣摩着这次皇上可能是真的动怒了,恐怕要动真格的了,那福菘估计命不久矣。反正福菘并不是自己的人,和也懒得管,死道人不死贫道,乐得在旁看热闹。

这件经乾隆御笔最后改订、发往杭州的廷寄谕旨词气异常严厉,什么‘乃历三四年之久,竞未全完,尚敢舰颜奏请展限‘,什么‘率同司道各府公同立誓,尚复成何政体‘,什么‘此而不严加惩创,各省纷纷效尤,伊于何底‘!结尾是:‘著派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伊龄阿前往盘查,究竟亏缺若干,弥补若干,并将因何迟延之处,查明具奏‘。

当窦光鼐呵腰出轿,却见藩司衙门轩敞高大的三扇正门都紧闭,朱漆铜钉门上两个栲栳大的衔环辅首,狞恶地注目着空阔的广场,两尊汉白玉大狮子旁,钉子似的站着数十名戈什哈,个个叩刀挺立目不斜视。夏日骄阳下,大照壁前三丈余高的大铁旗杆上挂着许维的帅旗,上头八个御书大字:‘钦命浙江布政使许’,帅旗似乎不甘寂寞地不时卷动一下。

窦光鼐示意亲随上前通报,那名亲随正要走上大台阶,却被门前的一个戈什哈给拦了回来,

“站住,不许上前。”

亲随陪笑答道,

“这位爷,我们老爷乃浙江学政窦光鼐窦大人,有要事求见藩台许大人,还烦通禀一声。”说完,亲随便塞了块碎银到戈什哈手中。

戈什哈收了银子,却很为难地说道,

“不是我不肯,许大人确实公务繁忙,此刻正在与钦差大臣户部尚书曹文埴曹大人商谈。要不让你家老爷稍等片刻,等许大人谈完事我再与你通传如何?”

亲随只好无奈地回禀窦光鼐,窦光鼐却是一副已然知晓的模样,也不着急。原来这曹文埴前来浙江,也是为了彻查浙省亏空。

乾隆五十一年正月十八日,乾隆获知浙江省各州县仓库存在亏缺不补的现象,命钦差尚书曹文埴秉公查奏,并下密旨令浙江布政使许维详查此事。许维因自己刚接任布政使一职不足一月,对浙省情形不熟,便让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浙江学政窦光鼐代为详查。此次前来藩司衙门,窦光鼐是为了交差而来,也算是报许维知遇之恩。

在这一事上,乾隆原本设想此举可收到相互监督的效果,可事实上曹文埴等人与窦光鼐却在认识上出现分歧,甚至互为对垒,并牵涉到许维与阿桂二人。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才把窦光鼐请进了书房。许维此时早已脱去官帽官服,甚为洒脱地只穿件薄薄的白夹杉坐于书桌旁猛摇着扇子降温,嘴上还边唠叨着道,

“今年是什么鬼天气,才三月初,就开始热起来了,再往后几月,书房哪能呆得住。雪儿,去拿点冰块进来。

元调兄,你可来得正好,是不是对亏空一事查得差不多了?曹大人也正为了浙省亏空一事问询于我,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了。”

许维对于清查亏空一事其实早就有锦衣卫代劳,而且得来的消息绝不比窦光鼐来得要少。为何仍要窦光鼐出面呢?许维有其顾虑。皇上派来浙江清查的官是户部尚书曹文埴,此人是阿桂的老部下,若是卫曹二人所奏相符,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不相符合,则可就把阿桂给得罪掉了。若是由窦光鼐出面的话,至少自己与阿桂还隔了一道墙,不至于直接撕破脸,还有挽回关系的余地。至于浙江巡抚福菘,许维还从未曾看在眼里。

“不晓得曹大人对浙省亏空是如何看法?”窦光鼐也很关心地向许维询问。毕竟若奏的都是一样的事实,那就无趣得很了。

银雪捧了盆碎冰块进来,许维捡了一小块丢进嘴中,嘎吱嘎吱地嚼了几下后,大呼爽快,并问窦光鼐道,

“元调兄要不要也来一块?”自从当上大清的官后,许维明显胖了许多,小肚腩都有了,那脸也渐渐圆了起来,很有副贪官的模样。

窦光鼐摇了摇头。

“嗯,那曹文埴前来我巡抚衙门正是为了覆奏皇上有关浙省亏空一事。据他所说,这浙省亏空应尚缺三十万两吧。元调,你调查得如何?”许维对窦光鼐所调查到的情形也很感兴趣,虽然浙省亏空实情自己已完全掌握。

“大人,这浙省亏空其实不止三十万两。据我所知,单单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总数怕比六十万只多不少,曹大人妄图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未能尽到做臣子的职责。”

许维眼皮动了一下,暗自讨道,

这窦光鼐看来也是个热衷于于官场之人,浙省亏空总数约摸在五十万上下,曹文埴是说少了些,不过这窦光鼐也太多说了些,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证明他能力才干皆是上上之选。

自己何尝不是也想引起乾隆的关注,若是办得好,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准就能官复原职。若办得极得老佛爷的心意,搞不好还能弄个总督当当。

“元调兄,毕竟我刚到任不久,对浙省的情形也不大了解。不如你单折上奏,把你所知情形道与皇上知晓。我再另行密折一本,弹劾那曹文埴所奏不实,你看如何?”

“窦某愿依大人之意行之,这是下官上的折子,还请大人过目。”窦光鼐其实早有意独自上折给乾隆。

“是嘛,看来窦大人还真是个有心人呀。”许维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一边接过窦光鼐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臣浙江学政窦光鼐跪奏,浙省仓库亏缺,前督抚富勒浑、福菘并未彻底查办,只据司道结报之数浑同立限,遇有升调事故,辄令接任之员出结。臣闻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且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

“好,元调兄写得很好。只不过嘛。。。”许维卖了个关子。

对于窦光鼐此人,许维还是有足够的了解,他性本耿直,遇事认真,声名素着,可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过于草率。他所提出的三县亏空数皆逾十万,并不是建立在具体的计量基础之上,他所提出的乾隆五十年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及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二事,同样缺乏足够的事实根据。捕风捉影式的听闻使窦光鼐所揭参的事情往往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但是自己却可以凭借窦光鼐掀起一番风浪,从中谋利。现在先让窦光鼐出头攻击曹文埴,等他不支的时候自己再出面,这样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怎么?”窦光鼐反问。

“元调兄这折子一上,必牵连到曹大人哦,你可知曹大人的靠山是谁?”

“是阿桂中堂。不过我一心为公,浑然未想到会累及自身。就算是王子犯法,也必与庶民同罪,这折子我是上定了。”

“说得好,说得好。窦大人真不愧是一疾恶如仇、爱民如子的好官,我许某人最欣赏的也就是像窦大人这般的官员。”其实许维心里最看不起的便是窦光鼐,书生气太重,死抱正理不放,不懂得变通之法。王法是皇帝所定,想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