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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思忖了一会,徐南风毫不介意地说:“少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们,做侧妃还是妾室,都由你来决定。”

  这下,轮到纪王怔愣了。

  他哑然了片刻,方失笑道:“南风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前些日子,我以我们要成婚为由,将她们二人打发出府了,我……”

  他顿了顿,认真道:“我从未碰过她们,只是苦于没有理由送走她们,说到底,还是你帮了我,刚巧让我借口成婚了结此事。”

  原来竟是这样。

  徐南风有些尴尬,低声说:“这是件小事,少玠不必专程来告诉我。”

  “要说的。由我亲口告诉你,总比将来你从别人口中得知要好得多。”纪王微笑道,“不论夫妻还是盟友,不可失之于信,不可毁之于诚。”

  有那么一瞬,徐南风被他这句话所打动了。

  对于这段因利益结缘的婚姻,徐南风一直是游离在外的,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数年以后恣意天涯,铸剑为犁的自由生活。

  亲事定下后,她时常告诫自己:“我不会对这个男人付出感情,也不会长久地留在王府。刘怀,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短暂交点。”

  可直到方才刘怀将歌姬舞姬的事和盘托出,她心弦第一次有了触动。

  第11章 鬓蝶

  纪王赤诚无私,对未来的妻子充满了呵护和尊敬,哪怕这个妻只是逢场作戏。

  这让徐南风觉得自己是被珍视的。

  心里有些暖,又有些茫然。因家中关系复杂,徐南风早已习惯了孤独,刘怀的温柔和关切就像是一只侵犯了她领地的兽类,这让她无所适从。

  “南风在想什么?”纪王低沉又温柔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将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拨至耳后,若有所思道:“少玠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哦?”纪王笑了,饶有兴趣道,“传闻中的我又是何样?”

  懦弱,无能,毫无主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南风不忍将这些残酷的辞藻说出来,只好婉言道:“总之,贬损大过褒扬。”

  纪王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仍旧好脾气地笑着,说:“你知道么,人的耳目都是具有欺骗性的。自我双目失明,反而能屏蔽迷惑,看清许多事情的真相。”

  “少玠心胸豁达,令人钦佩。”不知不觉中,徐南风的心防消失了,渐渐的竟能以平辈的身份与纪王交谈。她淡淡道,“左丘明眼盲而写《左传》,要离断臂而杀庆忌,孙膑受刑而败魏军,是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算是变相地安慰他了。

  纪王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生动而真诚,道:“我只知南风武艺卓越,却不知也博览群书,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哪里,不过是会耍几个花架子,认得些字罢了。”徐南风鲜少被人夸赞过,登时脸颊发热,红到了耳朵根。

  她下意识将手背覆在脸颊上降温,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纪王看不见她这般窘态。

  梨白杏红,绿浓春深,天地被夕阳染成了绚丽的胭脂色。两人并肩而立,间或低语,不觉时光飞逝。

  片刻,纪王轻声问:“太阳下山了么?”

  徐南风抬首望去,一轮红日已完全浸下山头,唯有几片金红的晚霞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天际,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盘旋在这一片水草丰茂的浓绿之上。

  这般美景,纪王自然无法看到,徐南风便将自己所见之景一一道来。

  “不错,夕阳西沉,只剩几缕余晖洒在山头。现在起风了,蒹葭如绿浪涌动,你细细听来。”

  纪王依言侧耳,好像真的透过徐南风的眼睛看到了美景如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徐南风问:“听见风拂动草叶的声音了么?”

  纪王道:“听见了,还有水波晃动的声音。”

  徐南风朝水沼地望去,噗嗤笑道:“有几只野鸭在戏水。”

  徐南风许久未曾这般开怀地笑过了,连纪王都感到了惊奇,微微侧过脸来望着她看。

  他明明蒙着眼,徐南风却总能感觉到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阵风吹来,纪王颀长的缎带随风飘舞,调皮地撩过她的脸颊,像是羽毛轻蹭,有些微痒。

  大概是夕阳太过美丽,连心情都染上了醉人的胭脂色。

  “还有呢?”纪王面向着她,轻声问。

  ……还有?

  徐南风抬头观望了一番,说:“天空很漂亮,东边是干净的钴蓝色,西边是浓丽的胭脂色……啊,山前有几点白鹭低飞,朝着溪边去了。”

  纪王依旧笑着,“还有呢?”

  “水沼地中的草很深,波光冲洗着圆润的卵石,我想,到了入秋再来此地,漫天飞舞的白色芦花一定也很美。”

  纪王盯着她:“还有呢?”

  “……”徐南风左右看了看,真不知道还有景物什么可以说的了。她本就是个话少的人,不知道怎么编织甜言蜜语来哄人开心,半晌,只好诚实道:“你靴子上有只小青蛙。”

  纪王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徐南风:“它从你靴子上跳进了草丛中。”

  纪王以手抵着鼻尖,笑得越发灿烂。

  徐南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茫然片刻,纪王却是摇了摇头,面朝她温声道:“天冷了,送你回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