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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1 / 2)





  这天的半夜,明夷被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惊醒了。

  拜之前一个人风餐露宿的生活,她现在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声音非常敏感,睁开眼睛以后迅速清醒,本能的伸出手去,想摸挂在床头的太阿剑。

  幸好,倒映在床幔前的青年侧影非常熟悉,让明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陛下?”明夷问道。

  朦胧不清的月光透过糊窗白纱,越发只剩下比零星半点幽光,高冠广袖的男子不言不语,如同雕像般屹立在床边。

  没有听见回答,明夷又问了一句。

  “赵政?”

  “……直呼朕的名字,此乃大罪。”嬴政平静说道。

  “我大罪的事情做的还少?……”明夷嗤笑了一声,说着一把掀开帷幔,赤脚跳下床榻,“……怎么深夜了还没就寝?别忘了你明早要开朝会。”

  以嬴政工作狂的个性,就算生了重病,只要还能站起来说话,就不会停下处理政务,所以每天夜里的休息就更加重要了。

  “朕心烦意乱,睡不着。”嬴政淡淡说道。

  明夷伸手去拉嬴政,摸到他的手指就像冰块一样冷,顿时蹙眉。

  “你在外面挨冻了?我去让宫女点灯。”明夷说道。

  嬴政制止了她的动作,平静说道:“不必,是朕让守夜的宫女宦官守在殿外不得进来。”

  嬴政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露出的脸摸上去都带着丝丝寒意。

  以前少年时两个人还身高相当,现在他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明夷够不见嬴政的发冠,只好让他稍稍弯腰,然后在黑夜里摸索着解下发簪和头冠。

  把人包在温暖的被衾里以后,明夷才躺在他旁边说道:“错把海市蜃楼当成仙人神迹,又为此求了几年仙,对陛下来说打击就这么大?”

  其实打击也不算大。

  自从那年在雍地被明夷告知大秦二世而亡以后,再如何的受挫,恼怒归恼怒,但也变得可以接受。

  “朕只是又连带想起大秦二世而亡的旧事,终究发觉,朕的上一世其实……不过如此。”嬴政闭目说道。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功业显赫,前所未有、后人不及。

  但如今细细想来,纵然他前半生横扫六合统一天下,但后半生却过的可谓是失败,辛辛苦苦建立的大秦帝国三年而亡,子孙家业被摧毁殆尽,一心想要出海求得海上仙山和不死药,却不知从最开始就是虚妄一场。

  嬴政越想越心烦意乱,却不知该与何人提醒,在外面站了数个时辰,还是忍不住前来找她了。

  “不过如此……”明夷将这四个字在嘴中反复咀嚼几遍,突然一声低笑,“……陛下可终于不再狂妄了。”

  之前连灭赵燕的时候,嬴政的高傲冷酷可是浮于言表。

  “在你眼中,上一世的朕是如何之人?”嬴政淡淡问道。

  黑暗里,她没有立刻回答。

  温暖清浅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半响,身边才传来优美动听的声音。

  “秦始皇,自然是千古一帝。”

  明夷以手支颐,鸦羽般的漆黑长发如同流水般倾泻在床榻上,凝视着黑暗里只有大概轮廓的青年,认真说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功盖三皇、权倾五帝,这绝非虚言,自你之前数千年,自你之后数千年,再没有一个皇帝比你功绩更高。”

  “这非我一人之观念,而是后世所有人之共知。”

  第151章

  静卧在床榻上的嬴政微微动容,唇角微扬,紧接着又目露怀疑。

  “这些夸赞……明夷加以夸大了?”嬴政平静问道。

  明夷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

  “怎么,陛下觉得自己当不起如此赞誉?”明夷说道。

  不应该啊,嬴政一向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嬴政冷哼一声,说道:“即便后来决策多有失误,朕也当得起前无古人的赞誉,只是单看那商纣王被周朝污蔑到何等地步,便也能猜到大秦覆灭之后,代立之新朝会如何抹黑朕。”

  这一点,明夷倒是反驳不得。

  根据她年幼时在洛阳藏书室里,那些古老的龟甲和竹简上看来的记载,商纣王帝辛虽然像嬴政一样喜欢建宫殿,但同时也内政修明、外攻东夷,称得上是一位英明杰出的帝王了,后来之所以被传为荒淫无度、暴虐异常……那原因就得去问问她的老祖宗了。

  不过嬴政也确实猜对了。

  明夷想了想,说道:“最初那建立的汉朝确实如此,后来历代也称你为暴君,但到了我前世之时,史学家以然对你公平而论……况且青史笔录,不论再怎样污蔑抹黑,你的功绩也抹黑不去,虽然总将你渲染为一位暴君,但古往今来学史之人,见过始皇帝所行之事后,又有几人能不升出敬佩来?”

  就连她自己上辈子,不也照样是秦始皇的粉丝,床头上摆着兵马俑小手办的那种,否则又怎么会逐字逐句的背下一整篇秦始皇本纪和其他野史。

  只是后来到了这个时代后朝不保夕,连活着尚且要费心竭力,也就没再有精力去追星了。

  因为上一世失败而烦躁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黑暗里,嬴政忽然翘了翘嘴角。

  “朕打算明日前去拜访韩非,你可要一同前去?”嬴政说道。

  韩非被封为博士以后,就一直被供养在咸阳城当中。

  虽然没有像其他故国之人一样受到牵连,被软禁在荒僻之地等死,但国破家亡这种事情不是谁都可以承受,他虽然担了官职,却从不对秦国吏治提出半点意见,只是每日闭门著书,继续编写自己的法家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