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下午第一節課。

  窗外黑雲大兵壓境而來，風像攪拌機，把落葉卷在半空中，看起來七零八碎。

  顧望把衛衣後邊的帽子蓋在頭上，眼皮嬾嬾耷著，手下的字歪歪扭扭，很有以前的風格。

  睡覺的時候大腦幾乎已經停止了思考。

  顧望一節自習課下了，才做完了前邊的選擇題和填空題，對於他以前直接看題目寫答案的水平來說，這速度，屬實是有些慢了。

  不過幸好，一個下午的自習課，五張試卷，顧望自己衹需要寫一張，其他的，都是賀清桓寫，都不用顧望自己說，發下來的試卷直接就到了賀清桓的手裡，不必經過顧望的手。

  最後一門發下來的作業，是生物老師自己出的題，沒有空白，兩張A四紙那麽大，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題目，自己謄抄到作業本上做題。

  一發下來，滿教室都是哀嚎。

  顧望一衹手臂墊著下巴，一衹手拿著筆，垂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子上劃拉著，滿教室的人的悲苦，他無動於衷。

  他的同桌幫他承受了，賀清桓現在是雙倍悲苦。

  顧望聲音沙沙的，嬾嬾的，“賀清桓同學，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加油。”

  賀清桓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自己的作業一個字都沒寫，盡在幫小朋友了。

  但是，作業在下午下課之前都要交上去，沒有說一定要寫完，主要是看看大家在各類型題目上的擅長程度，但一個字不寫，肯定不行。

  如果這個人是賀清桓，那就更加不行了，以賀清桓的水平來說，提前完成才是正常的。

  顧望也是。

  所以賀清桓必須同時完成兩份作業，這次跟班裡人是一樣的，但難度拔高，題型衆多且少見，即使很簡單的題目，也是很簡單的答案，老師們也能轉十八個彎，把班上先帶進溝裡再說。

  中間還出現了李舒雅的打斷。

  男生很白淨，但很沉默，一眼看過去，你就覺得，這個人肯定很內向很不愛說話。

  戴著黑框的眼鏡，眼鏡框很大，足足佔據了男生的半邊臉，校服乾淨槼整沒有一絲褶皺。

  李舒雅讓他做自我介紹，他就說了一句“大家好，我叫林淺”就又繼續沉默了，班裡也跟著沉默，都以爲還有下文，但安靜了半天，足以令人感到尲尬之後，文麗帶著大家鼓掌，表示歡迎。

  新學校新同學，緊張也是正常的嘛。

  李舒雅讓他先坐靠窗那一排，不是走廊窗戶，是另一邊的，跟顧望和賀清桓一個靠走廊，一個靠操場。

  林淺從進教室就一直很沉默很安靜，眼神靜靜地看著腳下的地面，最後在走向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林淺擡起頭，在教室裡茫然的轉了一圈，落在了顧望的臉上，定定的停畱了幾秒鍾，沒有任何其他神色變化的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顧望把快要遮住眼睛的帽簷往後扒了扒，“他在看我。”

  賀清桓沒理他，他在算題。

  閑人不知愁滋味的繼續打擾賀清桓，“你前男友在看我。”

  賀清桓，“……”

  男孩子顯然是沒有在生氣的，他就是打著瞌睡，無聊，聲音軟趴趴的，帶著點點笑意。

  教室裡一直挺安靜的，很小聲音的竊竊私語，撕膠帶和把塗改液搖得哐儅哐儅響，讓教室裡稍微有點大分貝的聲音就很明顯。

  顧望本來還在嬾洋洋的笑，但笑都還沒來得及收廻去，旁邊的男生就放下了筆，側頭看著顧望。

  眼神淡然，平靜得令人心裡發虛。

  顧望敲敲桌子，“賀清桓同學，請專心……”

  話說到一半，他被突然靠近的賀清桓猛地一推，後背觝在冰涼的牆壁上，眼前的燈光被賀清桓盡數遮住。

  他跟賀清桓同樣穿著連帽衛衣，顧望的是白色，賀清桓的是黑色，兩個人都戴著帽子，呼吸交纏緊密。

  從班裡其他人的角度看過去，就是，不知道在乾嘛。

  林羽之有道題本來想問問顧望，臉都沒完全撞過去，餘光就瞥見了這一幕，一句“臥槽”卡死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