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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2 / 2)


  知道自己居然在追大老爷,春宝糖果啪嗒从手里头滑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没来得及心疼糖果,先啪嗒啪嗒掉眼泪珠子:“爷爷,我追大老爷.....呜呜呜,老爷会不会抓我做大牢,我不想做大牢”

  春宝愈想愈委屈,后劲儿有些发狠,直把嗓子哭哑了,老叟心疼的不行,怪他平日里把人吓怕了,这一会子怎么都劝不住,老叟抓耳挠腮,着急临头,突地冒出个法子来

  “宝儿,老爷是去抓坏人的不是来抓宝儿,宝儿不怕跟爷回家”

  小孩心思细,性子却是好骗,这不小娃停了抽泣,鼻尖红红的问:“大老爷真不抓我吗?”

  老叟见法子有用,点头安抚说是真的,哄着人往他棉衣怀里钻,老叟笑呵呵地揽着边嘀咕:“连县太爷都惊动了,是要出事喽”

  当官的出行多半是非不清,瞧着马车去向也猜不出这热闹地在哪儿,老叟摇头晃脑收回心思。

  马车随主子清廉,没商贾人家的做派,简朴狭隘,四人将其内撑得寻不出罅隙,相较陶家兄弟的束手束脚,厚颜宽耳朱正年显得有些老神在在,可惜这幅神态一时半刻也没能撑住,看了眼浑身冒着书生气的陶家后生,再看看捻指头魂游天外的小儿子,登时有股子枉为人父的错觉,他抬手照着小儿子后脑勺便是一手。

  “爹,你做什么”朱韫捂着后脑勺

  朱正年气得瞪眼:“我还没问你做什么,整天惦记你的庖丁大厨梦,穷乡僻壤的没御厨金勺教你功夫,能成什么气候,送你入京又不肯,见天给我装疯买傻,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想不想学”

  朱正年的涵养到他小儿子跟前全都喂了狗,书香门第里出个不知所云的庖厨,那是在打老祖宗的脸,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得走独木桥,朱正年现如今是见着人的脸便恼火。

  朱韫也弄不懂他爹,明明恨不能把他逐出家门,又非要把自己拴在眼跟前遭眼,能怪他不孝顺体贴?他数度怀疑他爹故意找罪受,他嘟囔道:“有名的你又请不来,学艺不精的倒是一抓一大把,还不及我有本事,我凭地要去?”

  “你.....”朱正年一腔火正要发作,眼尾扫见陶家后生僵硬绷直的脸,脸色一转变得和颜悦色,陶家兴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县官老爷的威严,自己此前颇有耳闻,又逢家事,怎么都不合他和二哥两双外耳听

  偏偏朱县令不分场合,水往低处流,偷听这事半点不由人,更何况自己是光明正大。

  陶家兴是叫林云芝叫去官府搬救兵的,迈进县衙门前他依旧忧心能不能请到人,毕竟当初郑皖承诺好似一场玩笑,唯有大嫂自己当真,圣贤书上说天下商人无利不往,如今看来郑皖确有不同,朱县令应允更是始料不及,陶家兴想里头总藏着些蝇营狗苟。

  “也该我收不住脾气,这逆子实在有辱门庭”朱正年颓然叹了口气道:“若他能同陶后生般懂事乖巧,我也不会如此烦忧”

  陶家兴听了一路训话,多少清楚些内情,他宽慰道:“不瞒朱大人,小生也以为朱公子并无大错,不过是攻于他途而已,庖丁亦能出人投地,寒门秀碌碌无为者何止千万,像我虽得您一句夸赞,三年童生试比不第,功名路上依旧前途未卜,相较令郎颇为羞愧,若非家中供养,单凭我一人怕是未等功成名就已然被柴米油盐拖垮。”

  “你若一朝为官,举家变迁,又该是如何光耀门楣,岂是庖丁能为?”朱正年皱眉道:“后生妄言啊”

  “我原也是如此念头,可历经一事倒看开了”陶家兴抬手作了个否道:“大人可知我大嫂,虽为一介妇人,亦是庖厨,却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若是没有那些庖技,如今焉还有陶家,怕是我将为颠簸流离,为住所三餐烦忧,一技之长傍身总归是好事,后生冒大不韪说一句,天下百无一用是书生,秀才郎许是还不必庖厨”

  朱韫侧目看了眼心底明镜般的陶家郎,难得没有出神,朱正年开怀大笑,拍了拍陶家兴的肩道道:“好,好你个陶家后生,能有如此见解,将来必定有可为我倒是想会会你口中的这我大嫂了,能叫你如此称赞”

  陶家兴顿了顿,心底莫名有些喜意,他道:“乡野村妇,叫大人抬举”

  “本官瞧着可不像”

  朱正年问何时能到,陶家兴掀帘朝外头一望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陶老三回来一趟带了好些人,在陶家院子里站出了高矮胖瘦,他同人嚼耳根道:“这些是杏子村的人,平日里没少受刘炳气,大嫂你寻思的法子管用,我回来路上就听得消息,刘炳被闷打一顿火气冲天,照着他的脾性有酒楼里那起子事,他定会怀疑是娘找人下的黑手,估摸人已经在来的路上,掐着时辰会在老二后头”

  一方有了着落,林云芝惦记起周全:“耆老处要劳烦母亲亲去一趟,单凭我们晚辈,村里那些老人难免倚老卖老请不动”

  事前通过气,陶家品行在村里算是顶好的,前阵子赌债事连打带消了不少歹心,难免有些人会心存芥蒂。

  黄氏半截身子入土,总归比儿孙有经验,林云芝连陶罐里的银钱都掏出来备着,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耆老临了都快活成精,有时候金银财泊比唇枪舌语来得有用。

  果不其然,来时这些人脸上不耐烦压根不需要遮掩,林云芝咬牙要把银子分出去,陶家兴领着朱正年往屋子里来,满屋子有眼力见的不少,外加朱正年身上那件袍子是七品外官的青袍襕衫,一下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喊了声县官老爷,林云芝惊在原地。

  县令?真的假的!

  “大嫂,这位是朱县令”陶家兴面皮下藏着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她错愕的神色,他指着林云芝道:“大人,便是家嫂”

  林云芝在朱正年的热情劲儿里回过神来,平复下心思,倒不是说她多难以接受,更多是始料未及,县令换成前世也就是地区市书计,更高职位的上辈子也没少见,因而打起交道来颇为得心应手。

  朱正年似于她颇感兴趣,聊得欢畅,林云芝话迂回两圈转到正事上,细数陶家姑子的苦,又道了陶家的不容易,以及刘炳行径,她话功夫深,没摊开明说,古人个个七窍玲珑心,这种饶舌拿调他们更能明白。

  “刘家委实逾矩,夫妇一体如何能容他如此作践”说话是村里的耆老,姓林,辈分不小,原就属他脸拉得最长,极不乐意,如今见陶家竟同县令官府还有交情,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副气愤替陶家抱不平的嘴脸。

  林云芝看着好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陶家不图他怎么样优待姑子,是他们欺人太甚在先,如今如此讨他们家嫌,我们便把小姑接回来,谁家孩子不是父母心头肉,容得他们作践”

  “刘炳那斯,仗着身量没少欺邻霸小,给我兄弟伤成这样,还望青天老爷做主啊”

  说着,杏子村来的几人连着诉苦,其中那受了一拳的拉起衣裳,一团淤青明晃晃的映在胸膛上。

  朱正年脸色愈发深黑,朱韫晓得他父亲的脾性,因父亲同母亲琴瑟和鸣,夫妻之道上最见不得三心二意,辱打妻女的混账,此乃平生最恨,其次恨欺男霸女之事的恶棍,刘炳彻彻底底是生在他爹厌恶上,人虽未得见,但结局已然能料见。

  “此等恶棍,该杀”

  陶家挖了个斗大的坑,刘炳横行霸道惯了,非但没动脑子细想其中端倪,反倒兴冲冲踩了进门,叫人闷打一顿,刘炳打定主意要上门寻麻烦,又怕陶家算计便呼朋唤友,棍棒成群。

  隔着老远就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仗着人多势众一脚踹翻门扉,也不细看内庭境况,嚷嚷道:“死婆娘,给老子滚出来,叫你兄弟一起出来受死”

  他那群狐朋狗友吆喝着给他增添威望,模样像极了倭寇进村。都说清官见不得悍匪,且朱正年是真清官,刘炳这假悍匪,两方这厢一打照面,高下立判。

  林云芝见朱正年脸色变得铁青,厚掌狠狠一拍,喝道:“来人,都给我拿下”

  内庭中除开看热闹未褪走的,相较之前还多了些其他人,是快马加鞭叫县令一道手令唤来的捕快,这些捕快武夫出身,非但一身蛮力还有三两真功夫,只见随话音落,黑面红底,哗啦啦拔出跨在腰间的金错刀,一片亮堂的白光下将刘炳一群人团团围住,

  刘炳骇然,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手脚有些冰凉发软。

  “这这这.......”

  他结巴了好半天也没把话说全,朱正年却不与他争辩的机会,大手一挥,铁面无私道:“聚众闹事,给我压回衙门!”

  捕快听令,只见来势汹汹,踹门闹事的刘炳被反擒,奈何他三魂早就丢了六魄,根本不敢反抗,不止是因为那一把把冷锋卷刃的刀,更是他看见了朱正年那张脸。

  他没多大见识,但有幸见过县令真容,印象颇深,如今这一细看,登时所有记忆翻起来重叠,直把他吓出满身冷汗

  “朱大人,您听我解释”

  朱正年充耳不闻,眉宇笼着团煞气,他朝林云芝道:“倒是难为小娘子,今日若非陶家后生上门寻本官,又该如何对付此等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