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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2 / 2)


  淳于黛和辛茴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守着她的掉眼泪。

  大长公主更不可能守着她掉眼泪。

  那到底是谁在她跟前哭?!

  *****

  萧明彻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畔。

  他左手捏着一张纸,右手握着李凤鸣愈发沁凉的指尖,用她的手背紧紧压住自己的眼睛。

  当他披星戴月、策马千里赶到这里,就看到所有人的神色都悲戚肃穆。

  淳于黛交给他一封李凤鸣亲手写下的“遗书”。他接信后并未展阅,只觉天地一片猩红。

  十几岁在南境战场上初次临敌时,遭遇敌军刀尖直抵心房的生死瞬间,萧明彻都稳得犹如一潭死水。

  所以在过去很多年里,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是生来就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的。

  可当他推门而入,见到李凤鸣直挺挺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的画面时,终于明白自己是会恐惧的。

  他甚至明白了什么叫“神魂俱裂”。

  三魂七魄全在顷刻间被撕扯成血肉模糊的碎片,整个人霎时空洞到什么都不剩。

  呼吸仿佛停滞,脑中一片空白。

  艰难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之上,毫无实感。

  他跌坐在床前,愣了好久好久。

  直到房中长烛燃尽,窗纸上透进青白晨光,他脑中才突然有灵光乍现。

  等他将信将疑打开那封“遗书”看过,从不轻弹的男儿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

  那些血淋淋的神魂碎片也重新归位。

  不是真的。是诈死。一定是诈死。

  “李凤鸣,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渣。我差点被你吓得原地升天,能有个鬼的‘万年长’。”

  他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恨恨骂着,尾音里那点后怕的颤抖却泄露了太多。

  “你以为帮我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就打算放心地丢下我一走了之?”

  李凤鸣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咬牙切齿,哽咽中藏着怒气,还带着点疲惫的沙哑。“我说过,在储位和你之间,我选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恒王暴毙后,他已暗中与皇后母族谈过条件,许多事一直在缓慢推进。

  太子对恒王下毒,牵连恒王府众多女眷,此事一旦走漏风声,不但太子要完、皇后会受牵连,皇后母族也会元气大伤。

  他们比谁都更想拉拢萧明彻,以便彻底压下这个消息。

  但当时对方还存着侥幸在做最后观望,萧明彻担心最终会无果,就没有告诉李凤鸣,免得她空欢喜一场。

  “上个月太子已经不行了,南境那头又旗开得胜,他们已下定决心与我合作。福郡王府与平成公主府奔走许久,也与多数宗室达成共识。闻家、廉家争取了不少文臣武将世家……”

  他做了很多布局,但最终还得看南境战况。

  战场之事向来风云难料,他走时并没有十足把握,便没细说。

  “眼下已算大势底定,只待南境战事平息、太子一死,我将带头拥立萧宝珍为储。”

  齐国百姓在情感上或许一时难以接受公主为储,但等到封赏了此战的有功女兵,风向必定不同。

  反正萧宝珍还小,至少有十年时间可对民众加强教化与引导,滴水总能穿石。

  *****

  近来齐帝因头风症几近失明,整个人迅速衰弱,在许多事上已开始力不从心,所以才急于扶萧明彻上位。

  可太子与恒王的长期争斗使齐国上层严重撕裂,各派系之间很难互信。

  萧明彻被视作太子一党,若他上位,早前的恒王党羽会担心被清算,势必有所动作。

  从前的□□羽和皇后母族,绝不会像扶持太子那样对萧明彻倾尽心血。

  为防恒王党羽反扑,他们极有可能绕过萧明彻,抱团做出自保性攻击。

  萧明彻无母族、外戚强援,若想同时稳稳按住两方,除了争取一些从前两不沾的世家外,还得最大化争取民意支持。

  “异国太子妃”这件事对普通百姓的情感是一种天然的伤害。

  若不舍弃李凤鸣,萧明彻在储位上就很难争取到更多的民心。

  而别的郡王乃至已成年的公主们,实力和民望基础远不如萧明彻,谁都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弹压并整合各派系。

  倾举国之力与宋大战的齐国,正面临着种种内忧外患,经不起半点动荡与内耗。

  若朝中内斗失控,随便来个小国趁虚而入,都有可能将国战后的大齐打成废墟。

  所以,萧明彻与多方反复磋商、推敲,最终大家各退一步,决定共同拥立萧宝珍这个年幼的小公主成为储君。

  她好歹被记在皇后名下,自小养在东宫,若论嫡庶尊卑的名头,勉强可比旁的皇嗣高一截,在礼法上将就站得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