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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损钗头凤(2)(2 / 2)


  赫连澈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在女人欲要按动扳机时,飞快夺过手枪,卸下弹匣,子弹一颗颗叮叮滚落地面,然后方将空枪往墙壁砸去。

  曼卿仿佛料到这个结果,讥讽嘲笑,“赫连澈,你真是个懦夫,还号称将门虎子,我看简直是替你祖上丢人。”

  男人听了这话,勃然失态,眼眶发红朝她怒吼,“你以为我不想死么?曼曼,没有你的爱,我活着生不如死!但我死了,你又该怎么办?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没有男人庇护,你该如何生活?”

  蟾光凄清,照着这间极精巧周全的病房,仿佛世上最华美的牢笼。

  “曼卿。”

  病房里传来熟悉男音,激得苏曼卿身子一僵,费力从床上爬起,睁开奄奄一息的眸望去。

  男人站在床前,脸庞全然是生活的风霜,但精致的眉眼,却与她有叁分相像。

  是表哥,陈朗!

  “哥……”

  曼卿虚弱地唤他,忙从床上翻落下来,跌跌撞撞想拉起他手。

  一瞬间,泪水止不住汹涌流淌。

  几乎忘记有多久,都没有见过血浓于水的亲人了。

  特别是她同赫连澈之间的事,被各大报刊传得渲渲染染,闹得是满城风雨,凌老太太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出言不仅夹枪带棒,还将她视若淫娃荡妇。

  这里又有几多心酸,而这心酸万不可向外人提,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

  她从没想过临死前,竟还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哥,你……怎么来了,”曼卿使尽最后一缕力气,向陈朗问道。

  “曼卿,你别动,听哥跟你说。”男人握住她手,眸里泪花肆意,“哥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凌校尉死了,哥也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少帅不嫌你嫁过人,生过孩子,仍愿用正妻之礼,迎你过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方才我进来时,人家长官都同我说了,只要你点头,立马举办婚礼,登报昭告天下。曼卿,这吃人的世道能有几个女人像你这么幸福?你听话,好好伺候赫连少帅,届时不但你活得好,哥哥嫂嫂也都能沾你的光。”

  听了这话,苏曼卿脸色骤冷,一言不发,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

  “哥知道你,跟娘一样老古板,男人死了,就想着守他一辈子,这又何必呢?两只眼睛长在前面,总要往前看的。你呀,这是以前在凌府,金奴银婢的好日子过惯了,哪里还能再回去吃糠咽菜?哥听说了,眼下大家都传少帅要领兵打到北平去,若是成了,曼卿你以后岂不是国母?俗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们老陈家想想啊。”

  曼卿低眸,忍住不让眼泪落下,冷冷道,“滚。”

  没想到自己亲哥,几年未见,非但没有半分安慰不提,居然还把她当货物一般,堂而皇之说出这番话。

  “你若实在放不下凌校尉,以后不过生祭死祭,多烧两沓子纸钱便是了。万不能跟眼前的好日子过不去,你说说人赫连少帅,论人才,论样貌,有哪里配不上你?心气太高,总不是件好事。哥不怕跟你说实话,小时候娘就托人给你算过命,算准了你是狐仙入体,这辈子得伺候两个男人……”

  曼卿气息奄奄,歪坐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小声哭泣,哽着嗓打断他,“滚。”

  叁两枯枝欹斜映窗棂,房间如浸透胶水般沉重。

  “扑通——”

  只见堂堂七尺男儿,跪倒在苏曼卿眼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痛哭。

  “曼卿,你嫂嫂有了。我和你嫂嫂成亲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胎。你也知道你嫂嫂那人,心眼小又泼辣,要是这一胎掉了,还不得要把家给拆了。你要是不嫁给少帅,我和你嫂嫂断没有好日子过,更别提要连累你未出世的小侄子。”

  曼卿用帕子止住眼泪,没有答话,伸出右手,轻轻在肚子上摩挲。

  “你就算再狠心,不看哥嫂面子,总得看在我娘的面上。娘为了供你读书,给你凑学费,成日间做旗袍,熬得身体那样差,眼花了,腰弯了,一句怨言都没有,直拿你当亲闺女看待。最后怎么死的?还不是为了给你抢那件劳什子旗袍被大火生生烧死的!曼卿,做人不能无情无义,娘对你那么好,眼下你却要害死她亲孙子!”

  病房外,士兵背着长枪来回走动,像是窗外枯枝敲打窗玻璃,惹人心烦。

  曼卿低下头,含泪喃喃唤了句,“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