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因她而留的满身伤痕，四舍五入下，大约便也是她对他的爱了吧。

  他的眼底蓦地泛起漆黑的漩涡——

  “这可是她的爱啊……他一定会细细体会这感受，放在心间妥善收藏的……”

  只不过或许母亲当初说得并没有错，像他这般被人唾弃的贱种，血脉中就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所以才会在他体会了温暖的感觉后，竟然开始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

  若抬头就能触碰到月亮，那他是否也能伸手够一够，将那月光捉进手中呢？

  “别做梦了，这都是假的。”那声音重复道。

  许是他不配，她眼中毫无来由的厌恶与憎恨总是那般明显，让他既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也不敢去仔细探究她随口的诺言究竟有几分真心。

  “她都是骗你的……别相信她。”

  “你看她明明这般厌恶你，难不成还会愿意带着你一起离开颍川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

  “不是这样的！”他用力捂住耳朵，却丝毫隔绝不掉耳边那源源不断的低语声。

  “她不会的……她不会的！”

  “她就是来救我离开的，她一定不会食言的……你不懂！”

  他的心中其实早有决断，而那股茫然无措的巨大恐慌感更是让他如同溺水之人般，拼了命地死死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

  所以他便那般卑劣自私地，单方面占有了他。

  完全进入的那一刻，他仿佛灵魂都得到救赎了一般，酸涩的泪水竟是止不住地落下。

  “我终于得到你了……”

  “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他知道他有罪，不配触碰她的温暖，更不值得被原谅。

  可当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从始至终都在自欺欺人的偏执妄念时，他还是忍不住疼得肝胆尽碎，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在了他眼前。

  胸口疯狂翻腾的血气引得他蓦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就这般无力地倒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边。

  就像……多年前他的母亲那样，毫无留恋地就抛下了他。

  他又一次，被人丢下了。

  他如同一只满身伤痕的小兽，无助地蜷缩起身体不住地呜咽着。

  “你骗我……”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此刻他只觉得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簌簌的凉风便这般毫无障碍地穿过他的身体，带走了他心头最后一丝温度。

  “呵，”那嘲讽的笑声再度响起：“我早就说过了，她就是骗你的。”

  “他们都是骗子，你竟然还相信他们说的话？”

  “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根本就没有人会爱你。”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你，只会抛弃你，把你当做不要的垃圾一般随手丢掉。”

  “你母亲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认清现实吧，像你这般活在臭水沟中的老鼠，竟也妄想着得到救赎吗……”

  “别再挣扎了，跟我一起堕入深渊吧。”

  “……因为活在黑暗中的人，是不配见到光的。”

  那声音浅浅地低喃着，仿佛带着某些摄人心魄的魔力，一点一点吞噬了他眼中的最后一抹亮色。

  “是啊……”他忽然笑了起来，翻涌而出的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是我不配……”

  他眸光沉沉，眼底满是深不见底的死寂。他轻轻扯了扯抽痛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也曾试过仰望光明，甚至虔诚地奉上他的一切来换回些许救赎。

  可那光……却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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