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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销赃(1 / 2)





  听了花岫云说的这话之后,伙计笑了一声,“二位可有所不知,这姑娘这么干脆利落可是有原因的。她拿的那镯子,根本就不敢去那些大当铺里面,就只能跑到我这种新开的小当铺里面卖掉。她以为我做生意没多久,眼力还不行,所以才故意到我这来的。”

  蓝月儿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那这么说来,刚才那个姑娘拿这个镯子根本不值这个价?”

  伙计摇了摇头,“非也,非也。”眼见着当铺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伙计朝两人招了招手,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姑娘拿着的东西,至少值个一百一十两。如果打理得好,再多个几十两也不是难事。那手镯本身可值不了那么多钱,可它上一任的主人可不一般,是前朝的谢贵妃,她还以为我不认识呢。她这是死当,这好东西,到我这里来了,她可就别再想着要回去。”

  蓝月儿和花岫云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前朝贵妃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民间来,手镯这种东西,不早应该随葬了吗?

  花岫云问伙计,“你怎么能肯定这东西是前朝贵妃的?我看这手镯似乎没什么稀奇的。那姑娘年纪轻轻,莫不是贵妃的后人?”

  伙计笑的无比神秘,“这可就是二位不知道的了。我们做这一行的,收的东西好些都来路不明。像那手镯这样的东西也不少,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嘛,这就不便透露了。那姑娘说,这是她的传家宝,这种话听一听就算了,可当不得真。”

  见花岫云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伙计多解释了几句,“前朝贵妃,就算那姑娘真的是后人,也不至于把这种东西便宜当了。那姑娘穿的衣服料子不错,也不像是缺这点钱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镯子根本不是什么传家宝,是那姑娘从死人墓里扒出来的。”

  明明外面的阳光还算明媚,屋子里的温度也一点都不低,称得上是格外舒服的了,但蓝月儿听着这伙计说的话,莫名其妙感觉背后点发寒。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蓝月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难不成那姑娘是个盗墓贼?”

  伙计悠闲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像。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养在家里当个小妾还罢了,让她去干那些挖土刨坑的事,怎么可能有那个力气?应该是有人把那东西挖出来,让她过来卖掉的。一个镯子,自然是姑娘家来卖更加合理。”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姑娘很可能是盗墓贼的团伙之中的一员,负责销赃的。

  刚才两个人在旁边听着伙计和那个姑娘站在那里讨价还价,有来有回的,还以为只不过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生意罢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和盗墓贼扯上了关系。

  花岫云有些讷讷,“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竟然敢收?”

  伙计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种好东西,你不收,自然有别人来收。反正我就当她卖的不过是自家的传家宝,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面前神色颇有些捉摸不定的两人,伙计连忙解释一句,“我这做的可不是什么黑心生意,二位刚才也看到了,她卖我买,价钱两个人都接受了。至于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可管不着。刚才那一通也不过是我的胡乱猜测罢了,我可没有说过那姑娘真的和盗墓贼有什么关系,说不定真的是她家的传家宝,被这傻姑娘这么给卖了。”

  蓝月儿放缓了神色,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你别着急,我俩不过是好奇问一问罢了,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至于你这里的东西到底什么来历,也不是我们该管的。”她举目看向四周,这里的空间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高柜矮柜错落有致,里面全都放满了东西,收拾得整齐又美观,“这儿宽敞了许多,看起来也亮堂了不少。”

  这话说的没错,当铺的一扇门和两扇窗户保证了上午下午都有充足的阳光透过窗户或门框,把整个当铺照得亮堂堂的。这样一来,客人从外面看到屋子里面,心情也会变好。

  伙计憨憨一笑,似乎从刚才那个精明的商人一下子转变回了之前那个憨傻的伙计。他摸了摸头,“这当铺装的时候花的钱可多着呢,打的柜子用的全都是好木料子。不过这地方算是选对了,生意比对面那家还要好上不少。”

  蓝月儿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欸,对了,这铺子里面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掌柜和那个六哥呢,他们怎么没有过来帮你?”她往柜台后面看了看,这里确实没有别的人,“也真是,现在生意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白天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忙得过来?”

  花岫云看了一眼蓝月儿。蓝月儿明明就知道六哥已经被抓起来了,甚至刚刚还在路上与她说了这件事,现在装一无所知的样子却装得像极了。

  提起了这两个人,伙计满面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神色在一瞬间变得落寞又惆怅。

  “前两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六哥在当铺里面失踪了,直到现在还找不到人。”伙计说,“那天我们两个都在当铺里面,我去收拾那柜子里面的东西,一边伸长了脖子进去掏,一边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六哥就不吭气了,我还以为他你有什么事,掏完了东西回头一看,就发现人不见了。”

  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我那个时候报官就好了。我以为六哥从后门出去了一趟,没有管这事。直到到了晚上他都没回来,不得已,我才把这事告诉了掌柜,和他一起去报官。”

  伙计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当时我就在那里蹲着,根本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六哥肯定不是从前门出去的。但后门开门的时候有声音,我也没有听到。”他指了指当时蹲着的地方,那里离大门口不远,如果六哥坐在柜台的方向,想从大门出去,肯定要路过他身后的。

  “那你家的掌柜呢,怎么,他也这么失踪了吗?”

  伙计摇了摇头,“掌柜可没失踪,他好像是犯了什么事,被官府直接抓走了。”

  “啊。”花岫云忍不住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抓人前没有说一声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吗?难不成他们竟敢这样随意抓人,什么都不说的吗?”

  伙计说,“那些官兵临走之前好像说了一声,说是我们掌柜的窝藏什么人,我哪里会知道?当铺里面就我们三个,谁知道他在外面藏了什么人,和我无关就是了。”

  刚刚说起六哥的时候,伙计一脸伤心的模样。但提到他家的掌柜,却又是无比淡然的神色,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掌柜之后会怎么样似的。蓝月儿觉得有些奇怪,她还记得上一次在雨天去老优居的时候,这个伙计提起六哥还有他家的掌柜,全都是既尊敬又感激的,全然不是今天这般模样。

  今天他说话的语气也让蓝月儿感觉很不舒服。明明还是同往常一样热情,但总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

  蓝月儿尽量忽视那种奇怪的感觉,说服自己可能是因为生意好起来了,他人也变得自信了一些。

  “所以现在这当铺里面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蓝月儿看了看周围,“这么大的一家铺子,一个人打理得过来吗?”

  伙计说,“六哥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但掌柜的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我准备过上几天就再招上几个伙计,现在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他们正说着话,蓝月儿突然感觉地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转头一看,原来是又来客人了。

  伙计马上又重新站到了柜台后面,热情地询问客人是要来当什么东西还是赎回。

  蓝月儿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这伙计已经完全以掌柜的自居了。他刚才说话做事的态度,已经完全和当日不同。

  蓝月儿笑了笑,“那就先助这里生意兴隆吧。我们过来只不过随便转转,你这里这么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蓝月儿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拉着花岫云离开这里。本来还在全心全意的招呼着客人的伙计见她们两个已经快走出了店门口,忙伸长了脖子朝她们的背影喊了一声,“两位请留步,我还有话想说。”

  他对客人低声说了几句,客人理解地点了点头,伙计就从柜台后面出来了。

  蓝月儿已经停下了脚步,和花岫云一起转过身去,等着听他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伙计在她们二人面前站定。看了看蓝月儿,又看了看花岫云,最后朝向了花岫云,“夫人,我有话想跟您身边的夫人单独说。”

  花岫云点头,先出去了。

  蓝月儿等着听他有什么话想说。

  门口就他们两个人,客人还在屋子里面打量周围的陈设,花岫云已经站到了外面低头看自己的手帕,蓝月儿看到伙计朝自己的方向靠了过来,一片阴影。

  “在下留给皇后娘娘的账本,娘娘还满意吗?”蓝月儿听见他低声说。

  蓝月儿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

  阳光暖暖地撒在后背,暖意在身上弥漫开。蓝月儿却一点暖和的感觉都感觉不到,只觉浑身都是凉意。

  伙计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后笑了一笑,点了下头,就起身离开,继续去招待他的客人了。

  蓝月儿一个人站在门口站了好久,久到客人疑惑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两次,花岫云也察觉到这话说的太久了,转身来看她。

  “呆站在这里干什么呢?”花岫云三两步走了过来,拉住了蓝月儿的手,“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怎么还不走啊?”

  蓝月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跟着花岫云离开的时候脑海中还回荡着伙计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心里面乱极了。

  来这里之前,蓝月儿就是想来看看优居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乱成一团?平心而论,蓝月儿确实是带着几分促狭的意思想过来看笑话的。毕竟这家当铺和老王爷关系匪浅,蓝月儿还挺乐意看到它落寞的样子。

  没想到生意还不错,那个伙计还挺会做生意的。蓝月儿没想到这一点,但也并不觉得什么,只不过有点惊讶京城里面还藏着盗墓贼,想起凤九幽之前说过的话,应该和那些洋人有关。

  结果这伙计最后一句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蓝月儿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蓝月儿突然反握住了花岫云的胳膊,“岫云,刚才的那个伙计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花岫云想也没有想,“不过好像听过六哥叫他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好奇的转过头来看着蓝月儿,“终于发完呆啦。刚才你走了一路就愣了一路,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到现在都还是魂不守舍的。”

  蓝月儿摇摇头,“那你觉得渠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岫云想了想之后说道,“其实我和他也没有见过几面,并没有多熟。那次在店铺搬迁之前带你过去的时候,我们也只不过是见面点头的交情罢了。不过你也看到了,他还挺憨厚老实,对人也热情,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会觉得闷。”

  她看了看蓝月儿,“就是今天感觉他变了一点,和往常有些不同了。不过话说回来,掌柜和六哥都不在这里,他一个人开店,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总该告诉我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吧?”

  蓝月儿不知道这话现在是否合适告诉花岫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他跟我开了个玩笑,告诉我了一个关于他们掌柜的小秘密。”

  花岫云来了兴趣,“快说快说,什么秘密有这么神秘,还要单独跟你说。”

  蓝月儿飞快地在心里面乱编,“他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告诉我的。他说他发现他家掌柜人品不好,私下和其他人做交易还背着他。渠子特意避开你告诉我这件事,是觉得我的身份可以帮他关照一下掌柜。”

  花岫云无趣的“哦”了一声,“原来就是这么一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让你失神了这么久。难怪他今天提起掌柜的时候都怪怪的,看起来好像对他已经不满很久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掌柜被抓之后真的回不来了,难不成这个铺子就是他的了吗?”

  蓝月儿心说按理来说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但六哥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掌柜只要永远不回来,铺子里面主事的就他一个人,是不是他的也差不多。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蓝月儿摇摇头,“管他呢,他还特意跟我说了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的话,也算他做了一件好事吧。”

  花岫云对掌柜的私事并不感兴趣,这个话题没有聊几句就被两个人同时绕过了。今天两人出来的目的除了来优居一趟,还想去杜家看看。

  据花岫云所说,杜姑娘是家中的独女,从小就备受父母的宠爱。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道她爹娘在屋子里面哭了多少日,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花岫云从江南回来之后心里面对这件事情有意无意的逃避,其实也是害怕见到他爹娘伤心难过的模样。现在害杜姑娘的凶手基本上有了眉目,她反而觉得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松。或许是这样再见到她们,心里就没有太多愧疚感了。

  杜姑娘地家离这里也不算远,蓝月儿和花岫云一路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

  蓝月儿这只不过是第二次到这里来,却莫名觉得杜家附近萧条了许多。大门紧紧关闭着,两侧种着的半人高的花看起来最近没有被打理过,乱糟糟的开放着。

  花岫云上前叩响了门环,敲了几下之后,门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会没人?”花岫云不甘心,手上加了些力又敲了一阵,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杜家父母不在家也就罢了,总有个管家侍女什么的吧,总不至于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花岫云后退了两步,疑惑的看着大门,“这难不成是全家出远门了吗?”

  她正自言自语着,隔壁的门却一下子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伯,微微佝偻着脊背,精神看起来却不错。花岫云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去,看到来人后眼睛亮了亮,“刘伯,您怎么出来了?”

  刘伯笑着看向花岫云,“丫头又过来了。”

  花岫云和这刘伯很是熟悉的样子,笑着迎了上去,搀扶住了他半边身子,“这不好久都没有来这里了吗,想着过来看看杜家父母怎么样了,不过刚才我敲门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应门。”

  说起了这家人,刘伯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摇了摇头,语速缓慢,“杜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心里都不好过。前几日杜家全家都收拾东西搬到乡下去了,这宅子也空了。你也不用在这里敲门了,敲不开的。”

  花岫云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到乡下去住了,我从没听说过啊。”

  刘伯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只能捡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杜家父母原本好好的,就在五天前,我听到有人上门拜访,那人离开之后杜家就紧闭了大门,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了。那么多的东西就收拾了一天,全家人带着家当,急匆匆就离开了。”

  花岫云看了一眼蓝月儿,蓝月儿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花岫云回过头去看着刘伯,“就收拾了一天,这么着急的吗?”

  刘伯摇头,“他们往外面搬东西的时候我过去问了一声,杜家父母那时候看起来慌张得很,问什么都不肯说。他们还嘱咐过我,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他们出去散散心,没别的事。如果是你来问,就要我转告给你一句话,让你别再插手杜姑娘的事了。”

  见花岫云神色有些怅然,刘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娃儿从小感情就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当然伤心。但他们都已经这么说了,看来这里面水深得很,他们是想保护你呀。”他拍了拍花岫云的肩膀,“一个已经出事了,另一个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花岫云低下了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了轻松一些的表情。“刘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刘伯欣慰地应了一声,还想在继续嘱咐花岫云什么,身后大开的门里面传出了叫他的声音,似乎要他去帮什么忙。

  刘伯只能长话短说,再三嘱咐了花岫云不要再继续管这件事了,得到了花岫云肯定的答复加上保证之后才终于放下了心,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内。

  等到大门关上,花岫云脸上刚刚勉强维持出来的笑容立刻就撑不住了。

  蓝月儿见她低着头,表情有些落寞,立刻走过去安慰她。

  花岫云摇头,“月儿,你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快要三个月了,他们这是又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着急的搬到乡下去。该不会是老王爷那件事情被他们知道了吧?”

  “你先不要着急,那个突然到访的人是谁还说不清楚,现在根本没法确定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搬走的。如果真想要知道,那只能先找到他们再说了。”

  “糟了,刚刚忘了问刘伯他们搬到哪里去了。”花岫云转过头来看着刚刚被关上的大门,“要不然我现在再去问问。”

  蓝月儿拦住了她,“刚才你当着刘伯的面说的好好的,以后绝对不会再继续插手这件事了,怎么能这么快打自己的脸。刘伯知不知道两说,就算他真的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花岫云眼睛里面的光彩逐渐暗淡了下去,“也是。”她叹息着说道,“刘伯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杜家父母举动如此反常,那个突如其来造访的人肯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本来想着要去拜访一下杜姑娘的父母,现在这个计划也泡汤了。不仅没有见到人,情况可能比想象的更加糟糕一些。

  分别之时,蓝月儿安慰花岫云,“这件事你先别着急,仔细查查,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他们不是说要去乡下的吗,挨着找过去总能找到的。”只不过如此,一来又不知道要浪费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具体要找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有心想躲避的人。

  花岫云心中明白,但也知道没有更好方法,只点头,“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回去的路上,刚才和花岫云走在一起时被强行压下去的各种念头又重新涌了出来。蓝月儿无法避免的想起了临走之前,那个伙计说的话。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能找到那个账本是个偶然,更何况他们离开不久,卢六就急匆匆的回头找什么东西去了,明显就是冲着那账本去的。她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运气,却万万没有想到,捡到账本这种事情,竟然也是被人安排好的。

  因为心中实在惊骇,刚一回去,蓝月儿就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凤九幽。

  凤九幽听了之后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倒是蓝月儿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心慌。“你说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在那个时间去一趟优居,如果我稍微去得晚一点就找不到了。就算时间正合适,也不一定能在满地的杂物里面找到那么一本账本啊。他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出来蓝月儿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凤九幽强迫着在屋子里面乱转悠的蓝月儿坐了下来,吃了点东西。

  “先别着急,他不可能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很有可能只是做两手准备罢了。如果你能捡到账本,自然会怀疑到优居上,如果捡不到也没关系,他把账本混入一堆杂物之中留下,就算被发现也完全可以称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落下了。”凤九幽说得很慢,“月儿,你说你们两个是无意中看到了有些店铺牌匾上面刻着桔梗,所以才顺势来到了优居。这么说来,能够发现账本完全是无意之举,和他没什么关系。”

  停了凤九幽的话,还吃了些点心填饱已经饿了的肚子,蓝月儿心情也放松了。

  “你说得对,很少有人能这么算无遗策。是我刚才太紧张了,没反应过来,就被吓到了。”蓝月儿为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没有想明白,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说起了优居的伙计,自然而然就提起了当铺里面的六哥和掌柜的。蓝月儿有点好奇,拍了拍手上点心的残渣,“那个卢六现在应该还在地牢里面关着吧,那掌柜的呢,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被抓,是你派人去抓人的吗?”

  凤九幽点头,“是我派人去的,罪名是强抢民女。”

  听到这个词,蓝月儿顿了顿。

  半晌之后,蓝月儿终于憋出了一句话,“真不愧是主仆两个。”

  凤九幽差点没忍住笑了。

  蓝月儿倒是有点郁闷,“抓他的时候竟然是这个罪名。他难道没做过别的什么出格的事吗,这个罪名抓上几天也该放回来了吧,总不可能一直把人留着。”

  凤九幽说,“别的事情当然也做过,但其中大部分和老王爷有关。如果暂时不想去动他,那就只能另外找个罪名了。”他看了一眼蓝月儿,“不过强抢民女倒也不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的。”

  蓝月儿来了几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那掌柜有妻有子,对妻儿异常宠爱,而且不说纳妾,连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他暗地里派人去各地搜寻美貌女子,不惜用各种手段,只不过是为了填充老王爷空着的后院罢了。”

  蓝月儿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能跟着老王爷,为他做事那么久,这掌柜的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不对,那这么说抓了那掌柜的,他妻儿都不过来闹吗?还有那家优居当铺,这好些天了,还是伙计在打理,他们母子两人似乎从来没有露面过。”蓝月儿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难不成这掌柜的压根没有把优居的事情告诉他们俩,所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掌柜和老王爷的事情?”

  凤九幽笑着摸了摸蓝月儿的头,“月儿这么快就变聪明了。你猜的没错,他们两个确实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难不成你把他们也抓起来了吗,没有对他们用刑吧。”抓那个掌柜的回来无论逼问还是拷打,蓝月儿都觉得正常,毕竟是为老王爷做过那么多事情的人。但如果他的妻儿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把人抓过来,似乎就不太妥当了。

  凤九幽看出了蓝月儿心中所想,有些无奈说道,“月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把他们带回来一是为了监视,同样也有保护的意思。他们两个现在好好的在一间空宅子里面住着,就是不能随意外出罢了。”

  原来刚才是自己误会了凤九幽,蓝月儿脸颊微微发烫,“我也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就是刚才有些着急,有些口不择言罢了。”看着凤九幽似笑非笑的模样,蓝月儿“唉”了一声,“谁让我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暗卫有多么神通广大,担心不也是正常的吗?”

  她说完之后就扑到了凤九幽的怀里,“好了,你当我刚刚完全没有说过那句话吧,别在意。”

  凤九幽怎么可能和蓝月儿生气,顺势摸了摸她梳好的发髻,“怎么感觉你还有话想讲呢?”

  蓝月儿在他怀里抬起了下巴,仰头看着他,“确实还有想问的。那个卢六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掌柜,被关押在大牢里面吗?”

  凤九幽的手轻轻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摸蓝月儿头上扎着的那个小角。他一脸随意,“那个掌柜被关押着,他这些年祸害的女子不少,多关个几天还算便宜他了。至于那卢六,还在地牢,嘴挺硬,什么都不肯说。”

  蓝月儿敏锐的从他的话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半抬起了身子,“你给卢六上刑了?”

  凤九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蓝月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凤九幽心中莫名其妙涌上了一股紧张。明明在下令用重刑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但面对着蓝月儿突如其来的沉默,他心里面却突然没底了。

  蓝月儿就这么呆愣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重新半躺半靠在了凤九幽的怀里,还挪了挪左半边的身体,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用刑就用刑吧,反正他的罪是逃不过的了,有的人不上刑是根本不会开口的。”

  凤九幽心里面猛然一松。

  “不过我还挺想去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蓝月儿突然又开口,“话说除过公冶瀚,我还没怎么见过那地牢里面关着别人。”

  而且当时公冶瀚被关在地牢里面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坐牢。虽然地牢阴冷潮湿了一点,但蓝月儿之后还好心地把他的几个侍卫都给关到了隔壁,甚至允许他们随意交谈说话。换句话说,那时候公冶瀚根本就不算是坐牢,只能说是换了个条件没那么好的地方,被关了些天而已。

  蓝月儿想去见一见真实的地牢是什么样子的。

  她提出了这个要求,一向不会拒绝她的凤九幽却沉默了。

  半晌之后,凤九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昨天夜里才刚刚下过雨,地牢阴湿,还是不要去为好。”他的手掌心慢慢覆上了蓝月儿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也要为他多想想,是不是?”

  蓝月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那里的凸起现在已经变得十分明显。最近天气更加炎热了,屋子里面的冰盆不能放的太多,就算换上了更加宽松舒适的衣服,还是常常会出汗。

  “就让我过去看上几眼嘛,不碍事的。”蓝月儿在凤九幽怀里面蹭了蹭,“我只不过是好奇地牢里面是什么样子,去了又不会做别的,看看就行。我胆子大着呢,不会被吓到。”

  凤九幽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见蓝月儿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凤九幽说,“等到我们的公主生下来了,你身体养好一些就带你去。”

  蓝月儿不满意地嘟起了嘴,“怀胎九月,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要等到明年二三月了,再养好身体,至少要到五六月份,真的要让我再等上一年吗?”

  平日里面对着蓝月儿向来十分好说话的凤九幽现在却一点都不肯让步,“月儿,关押公冶瀚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往那边跑吗,那里长什么样早就知道了,没必要再看,那里没什么不同。”

  蓝月儿明白凤九幽这次是铁了心的不让自己去了。她没再继续要求,只不过这个念头一直留在了心里,一点都没有变淡过。

  若是凤九幽答应了蓝月儿,带她去地牢外面晃荡一圈的话,说不定走到半路的时候,蓝月儿就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转身去欣赏御花园中盛放的鲜花了。

  可他这么遮遮掩掩的不让蓝月儿过去看上哪怕一眼,倒让这个念头牢牢地在蓝月儿心中扎下了根。越是被人禁止,蓝月儿越是想得抓心挠肝的,非要过去看上一眼。

  这天,凤九幽照常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就起了床,轻声洗漱完毕之后就去上朝了。

  原本蓝月儿应该继续在床上再睡上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慢吞吞的洗漱完后,去花园里面剪上一把鲜花来,一边插花一边等着凤九幽回来一起吃早饭。但今天早上,凤九幽前脚刚走,小兰后脚就进门来站到了床边。

  “娘娘,该醒来了。”小兰呼唤到。

  蓝月儿在睡梦之中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娘娘,该起床了。”小兰提高了声音,“娘娘,陛下已经离开了。”

  蓝月儿半梦半醒,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含混不清的回答,“知道了。”但身体依旧牢牢地被禁锢在床上,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

  小兰无法,只能上手去摇晃蓝月儿,一边摇一边说,“娘娘,您昨天晚上还特意嘱咐我好几遍,让我今天一定要早早叫醒您,娘娘,再不起来的话就来不及了。”

  蓝月儿在梦中感觉天地都在摇晃,以为是地动了,惊慌失措的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原来是小兰站在床边摇她。

  她一时间忘了昨天晚上嘱咐过的事情,语气很不好,“这才几点,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小兰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蓝月儿刚从梦中醒来,有些迟钝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她使劲甩了甩脑袋,想起了昨天晚上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他离开了多久?”蓝月儿醒来之后立刻翻身下床,小兰赶紧在旁边扶住她,“娘娘慢一点。陛下离开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时间还很早。”

  “不早了,一会就来不及了。”蓝月儿飞快穿好了衣服,简单让小兰盘起了头发,“行了,现在出去吧。”

  小兰完全不知道蓝月儿起这么早要干什么,只见她要出去,立刻从旁边取出了一件氅衣,“娘娘,现在外面可能有些凉,加一件衣服吧。”

  蓝月儿回头看了看那件月白的,上面还用银丝绣上了繁复暗纹的氅衣,本来想提醒一句去那里穿这么浅色的衣服容易弄脏,转念一想现在是夏天能有多冷,根本不会穿上,于是便没有多说什么。

  “拿着就拿着吧,我们赶紧走。”

  蓝月儿看起来很是着急,小兰虽然心里面有无数的疑问,但看蓝月儿表情凝重的样子,什么都不敢问出来,只能抱着衣服,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走着走着,小兰发现方向有些不对。

  娘娘不是去找陛下的吗?小兰心生疑窦,试探着开口,“娘娘,那边是冷宫。”

  “嗯,我知道啊,不是去过很多次了吗?”蓝月儿脚下不停,继续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对了!”小兰刚才开口说话正好提醒了蓝月儿,“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告诉陛下,听见了吗?他应该不会问起,如果真问到你,你就说我和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的。”

  蓝月儿这么说,小兰这下子心里面更慌了。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娘娘,您不会是要去地牢吧。”

  这后宫里面,除了蓝月儿,可能就只有小兰一个宫女知道地牢的真实所在了吧。她其实也没有真正进去过,只是知道方位罢了。

  都已经快到了,告不告诉她也无所谓。蓝月儿于是点了点头,“是,确实是去地牢。”她微微侧过头,“记住了啊,可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陛下。”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小兰就猛的快走了几步拦在了蓝月儿前面,还伸长了双臂,“娘娘,您不能去那里。”

  蓝月儿停住了脚步,“为什么不行?”

  小兰视线下移,“娘娘,那地牢是个什么地方,关押的都是些犯了大错的人。娘娘现在的身子可金贵着呢,万一去了里面见到了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可不得吓着。娘娘就算自己不怕,也要顾及着肚子里面的小公主见到这些,会不会害怕啊。”

  蓝月儿可不相信这些,“小公主现在眼睛长出来没有都不知道呢,根本不会看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要是真的感觉不舒服,直接出来就行了。”

  蓝月儿都已经这么说了,但是小兰还是伸开了双臂,拦在了她的面前,坚决不肯让蓝月儿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估摸着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如果再晚一点的话,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就来不及赶回去了,蓝月儿心中也有些着急,“小兰,是不是陛下昨天和你说了什么?”

  小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倔强,“陛下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但我知道,陛下一定是不会同意娘娘去那种地方的。”若非如此,蓝月儿直接光明正大的过去不就行了,何必等待凤九幽上早朝的时间,偷偷摸摸的溜过去。

  “小兰,你让开。”蓝月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数三个数,不挪开的话你就自己回去。”

  “三——二——”蓝月儿二话不说就开始数数,还没有数到最后一个数,小兰就已经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臂,轻轻往旁边挪了一步。

  “娘娘,不管您去哪儿,我都一定得跟着。”

  蓝月儿满意的露出了笑容,“这不就得了,刚刚何苦非要拦我一下,还白白浪费了时间。”她拍了拍小兰的肩膀,“行了,就在前面了,我们赶紧过去。”

  小兰让是让开了,但明显一直是闷闷不乐的。蓝月儿没有多做理会,越靠近地牢的方向,她走得越慢,心中无端的生出了一股紧张来。

  小兰一直紧跟在她的后面,察觉到蓝月儿不如一开始出来的时候那么急切了,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去吧。回去您还能睡个回笼觉。”

  “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蓝月儿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脚底下加快了速度。

  小兰现在只能盼望着地牢门口的守卫不放蓝月儿进去了。还记得上一次,因为陛下只说了让杜公公和蓝月儿两个人进去,哪怕她已经是贴身伺候蓝月儿的大宫女,也只能站在门口吹凉风。

  很快来到了地牢门前,果然,两个浑身披着黑色铠甲的守卫隐藏在树荫后面,听到有脚步声,便走了出来。

  蓝月儿来地牢很多次,早已经轻车熟路。她神态自若地从腰间摸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面前的两人。很快检查过一番过后,两个侍卫扶着腰间的剑,各自往旁边退开一步,露出了紧闭的门。

  小兰惊讶的盯着蓝月儿手中的那块令牌看。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块令牌根本不是蓝月儿之前来这地牢的时候,身上随身携带的那块。

  直到蓝月儿把令牌重新收好放入腰间,小兰才猛地反应过来,蓝月儿手中拿着的这一块,应当是凤九幽的。

  她没有认错,确实是蓝月儿偷偷摸摸拿过了凤九幽的令牌。凤九幽怎么都不允许蓝月儿来这地牢,自然也不会把蓝月儿的令牌还给她。无奈之下,蓝月儿只能偷偷的把凤九幽的取过来用一用了。

  小兰完全没有想到,这最后一道关卡也没有能拦住蓝月儿。最后的希望落空,她只能认命的跟着蓝月儿一起进去了,顺便看心里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事。

  一进入密道,眼前顿时昏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潮湿的苔藓散发的腥气,又似腐烂的树叶。

  但这密道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别说什么苔藓烂树叶了,明明才下过雨不久,地上连泥浆都没有见到。

  小兰这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来,忍不住好奇的左顾右盼。可这密道除了蜿蜒曲折一些也就没什么特殊之处了,或许因为建在地底下,比地面上还要凉一些。她不知不觉的就抱紧了怀里的衣服。

  蓝月儿对这里早已经是轻车熟路。比起上一次关押公冶瀚,地牢里面的空旷无人,现在,这里显然要拥挤得多了。时不时就有两三个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只是稍作停顿,行礼之后一言不发就会离开。

  蓝月儿对现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更加好奇了。

  到了最底层,看着面前一扇扇紧紧关闭着的铁门,还有门上面那个小小的窗户,小兰忍不住靠得离蓝月儿更近了一点。

  “娘娘,您到这里来,到底想要看什么?”

  蓝月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牢头临时呆着的房间就在旁边不远处,她要直接去问他们。

  牢头带领着两人往更深处走了几步,来到了一扇平平无奇的门前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蓝月儿,“娘娘,您要找的人就关在这里面。”

  牢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钥匙,并没有着急开门,而是先说道:“娘娘,没有陛下的手谕,您最多只能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娘娘如果有什么想问的,还请尽快询问。”

  蓝月儿微微点头,扬了扬下巴,“知道了,开门吧。”

  在牢头低头开门的时候,小兰多看了这扇门几眼,发现这扇门上面竟然没有小窗户。别的牢门上方都开着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估计是为了方便把牢饭送进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扇门是完完全全的一整块铁。

  铁门缓慢的被推开,蓝月儿站在门口,还没有看到里面的景象,就闻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奇怪气味,腐臭与血腥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肉香。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蓝月儿就看到了牢房中间,被反捆着双手吊在空中的人。

  明明几天前才刚刚见过面,但现在蓝月儿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卢六了。不算长的头发蓬头垢面的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点粘着血污的下巴。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那日蓝月儿见时那身,透过敞开的衣襟,能看到底下绽开的鞭痕和翻卷的皮肉。他脚上还带着脚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挣扎过的缘故,边缘已经结了一圈血痂。

  蓝月儿顿时明白了刚才空气中的那股香味是怎么来的了,屋子的角落里面扔着烙铁,显然是已经被用过的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受刑的人,蓝月儿甚至看到过更加可怖的场面,这种阵仗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或许真的是因为身上多了一个孩子的缘故,在血腥味充斥鼻端的时候,蓝月儿顿时感觉胃里止不住的冒酸水,自己快晕过去了。

  小兰没见过这种场面,刚刚开门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反胃,不过还能忍住。她偏了偏脑袋,把视线挪到了蓝月儿身上,看不到受刑的人,能稍微舒服一些。见旁边蓝月儿的身体稍微晃了晃,小兰几乎是立即反应了过来,马上扶住了蓝月儿摇摇欲坠的身体。

  “娘娘,您没事吧。”小兰被吓了一大跳,已经完全顾不上这里的气味有多么不好闻了。牢头在前面背对着两人站着,还没来得及转身出去就听见了小兰的惊呼,也赶紧看了过来。

  蓝月儿现在很想站起来告诉两人她没什么事,只是心里面突然犯恶心罢了。但今天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强烈,蓝月儿扶住胸口一阵干呕,还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就已经吓得小兰的脸都白了。

  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小兰赶紧从怀中抽出了手帕,捂住了蓝月儿的鼻子。这帕子她一直和香囊挨着放的,上面早已经浸满了淡淡的清香。

  本以为这样做,蓝月儿能够舒服一点,但谁知道她这手帕太薄,蓝月儿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和香味混在一起,比单纯的腥气更加让人受不了。

  她马上挥开了小兰的手,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走去。

  小兰赶紧上前去扶住她,牢头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从牢房里面退出来之后就立刻紧紧关住了门。

  那扇沉重的铁门像是有魔力一般,刚把门关住,蓝月儿就觉得心口一松,不适的感觉消散了一些。虽然胸口那股压抑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散去,但总算不干呕了。

  经过刚才的一阵子反胃,蓝月儿现在面色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一点虚汗。小兰经过这么一遭,吓得也不轻,搀扶着蓝月儿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娘娘,别再去看了,我们赶紧出去吧。”她急忙说到。

  如果这个时候还想强行进去那就是自讨苦吃了,虽然不明白今天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但蓝月儿还是忍着不适点点头,任由小兰半扶半托着自己走了出去。

  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蓝月儿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都有些黏、腻。没想到竟然成那样,她自己回想起刚才在牢房里面的那一瞬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娘娘,赶紧把衣服披上吧,您都已经出汗了。”外面的凉风一吹,身上会更冷。蓝月儿没有拒绝,小兰便展开了氅衣,盖到了蓝月儿身上。

  回去的路上,蓝月儿觉得有些丢人,只不过是看到了普通受刑的场面罢了,怎么反应就这么大呢?

  小兰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件事,那该怎么收场?

  回去之后,蓝月儿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实在难受,计算着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就让小兰去烧些热水,洗洗身上的汗。

  好在现在烧水的东西都在屋子里面,也不需要小兰一趟一趟的往厨房里面跑了。等待着热水烧开的时候,蓝月儿半撑着头靠在桌子上休息,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逆着光朝自己走过来。

  虽然是在梦里而已,但蓝月儿看着那个影子,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了惊慌。明明完全连这个影子的脸都看不清,只能勉强通过身形看出这是一个男人罢了,但蓝月儿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催促着她,要赶紧醒来,否则会发生无法控制的事情。

  那个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但蓝月儿却一动也动不了。明明手脚上面没有任何束缚,但四肢却莫名其妙的变得异常沉重,连轻轻挪动一下都变得异常困难。

  蓝月儿在梦中都快要急出了汗,越着急越是无法脱困。眼见着那个影子已经越来越大,快要从百米开外的地方来到自己面前,蓝月儿挣扎的幅度也变得大了起来。

  一个激灵,蓝月儿终于从这场噩梦之中挣脱了出来。猛的一睁眼,视线还没有凝聚,蓝月儿就见到自己面前有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小兰正在叫蓝月儿,水已经烧好了。叫了好几声,蓝月儿都没有反应,小兰正准备上来摇一摇她,却见蓝月儿猛的醒了过来,切切实实的被吓到了。

  小兰拍了拍胸脯,重新走了过去,“娘娘,您终于醒来了。水已经烧好了,您现在就要沐浴吗?”

  视线逐渐凝实起来,蓝月儿有些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她是坐在桌子旁边等着热水烧好的。可能是因为今天起得早一些,所以困了,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刚才是你在叫我吗?”蓝月儿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小兰说,“是,娘娘。刚才我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有醒来。”

  蓝月儿想起了刚才那个梦,或许是由于身体还不太舒服,所以有了那个诡异的梦。当时梦中心底的那个声音,可能是小兰的呼唤,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她的脑海。

  并没有多想,蓝月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水烧好了吗,那现在去吧。”

  经过了热水的一番洗礼,蓝月儿感觉现在自己身上更加疲惫了。小兰见她现在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便劝道:“娘娘,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就去床上躺一会儿吧。休息一下心里会好受一些。”

  现在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就算躺床上也睡不着了。但蓝月儿想了想,还是按小兰说的那么做了。

  因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蓝月儿出去了那么一遭,现在小兰只能一个人收拾屋子,顺便告诉准备进来给蓝月儿梳头的橘白说蓝月儿身体不适,让她先不用过来。

  浴桶里面的水要全部倒掉,出门的时候穿的那些衣服要重新叠起来在床头放好。眼见着很快凤九幽就要回来了,小兰手底下干得飞快,看了一眼蓝月儿回来的时候披着的氅衣,就把它原模原样的挂在了床边。

  做完这一切之后,凤九幽正好上完早朝回来。

  以往这个时间蓝月儿已经起床,早一点会从御花园里面回来,晚点可能在花园里面和凤九幽碰上。但今天直到他回来,来到御华宫,窗棂上挂着的紫色纱幔还没被拉开。

  小兰小心的看了一眼凤九幽,稍稍压低了声音,“陛下,娘娘今天早上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在睡着。”

  凤九幽眉头一皱,大步了进去。

  蓝月儿压根就没有睡着,看着凤九幽在自己旁边坐下,没等他询问就自己主动开口说了,“我今天有点难受,心里犯恶心,才一直躺着没起床。”

  凤九幽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叫太医过来看看。”

  蓝月儿从被子下面伸出手,拉住了凤九幽的手腕,“不用叫太医,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躺一会儿就没事了。”她拉着凤九幽的手摸到了自己肚子上,“你要不着急的话,陪着我躺一会儿,咱们再去吃饭。”

  凤九幽答应了一声,合衣躺在了蓝月儿旁边,陪她小声地说着话。蓝月儿的手悄悄动了动,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凤九幽的腰牌,趁着和他说话的间隙,轻轻地把腰牌塞到了凤九幽的衣襟里面,抽回来手之后,继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蓝月儿计划的好好的。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除了小兰没有人知道。冷宫那边根本没人过去,走了一路连个宫女都没有遇上。而地牢那边,他们只认腰牌,只要凤九幽不去问,他们绝对不会主动跑到凤九幽面前说。

  所以说,只要她不主动暴露,小兰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凤九幽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真的知道了,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

  可蓝月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吃早饭,凤九幽就发现了她偷偷摸摸的行径。暴露她的行踪的不是别的,只是她回来的时候身上披着的那件氅衣罢了。

  两人躺在床上,腻歪着说了一阵话,蓝月儿觉得心里面舒服了许多,肚子也有些饿了,就提出起身去吃饭。

  凤九幽回来的着急,连衣服都没有换。闻言他起身之后扶起了蓝月儿,小兰立刻上前接替凤九幽,帮蓝月儿穿衣服。

  凤九幽就只能一个人换外衣。平常脱下来外披的这一件,都是小兰或者橘白她们几个将衣服打理好放起来的,但现在屋子里面没有别人,凤九幽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放衣服的时候,凤九幽整了整腰带,低头的那一刹那,眼角突然瞥到了一抹暗红的颜色。

  血迹干涸之后的暗红色,对于凤九幽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在他还是个王爷的时候,时常会看到这样的颜色。

  整理腰带的手停顿了一下,凤九幽下意识的去寻找这抹红色的出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那件月白氅衣的下摆,那褶皱中间,藏着不太引人注目的血迹。

  床边,小兰还在帮着蓝月儿穿衣服,凤九幽面无表情地撩起氅衣看了一眼,确定了那是沾到的血污。

  这血迹脏污不堪,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的泥土,已经变得粘稠无比。这皇宫之中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哪里会有这么肮脏的东西?

  凤九幽放下了衣服,什么都没有说。等走到床边看着蓝月儿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浅紫色裙子的时候,还笑着夸她穿着好看。

  这是蓝月儿最近新做的裙子。随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以前的那些裙子看起来都不太合适了。之前怀凤月幽时候特别做的裙子款式都已经老旧了,里面许多裙子蓝月儿早已经不喜欢,于是加紧差人新做了一批,这条紫色的裙子,是两天前才刚刚送到蓝月儿手中的。

  听到凤九幽夸这条裙子好看,蓝月儿得意的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怎么样,这个颜色够漂亮吧?当时选布料的时候我就说颜色浅一点好看,还好当时没有选深紫色的布,否则现在穿上去太沉闷了。”

  凤九幽说,“你要是喜欢的话,让他们每种颜色做一条裙子。”

  蓝月儿摇摇头,“一件就已经够了,我还想换些别的颜色呢,两条穿不上也太浪费了。”她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小兰,“对了,前两天说了让你去选布做裙子,你去了没有?”

  小兰赶紧点头,“去了去了,第二天我就去了。”

  蓝月儿满意,“做好之后可别忘了穿上让我看看。最近你在宫里实在是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回去和你家彼得团圆,真是不应该。应该找个时候给你放次假,照你好好回去休息一番。”

  小兰笑着拒绝,“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这么几天回去一趟也不错。他自己做了些生意,平日里也忙得很,就算您让我好好去休息,恐怕他也没有时间休息呢。”

  “有这么忙吗?”蓝月儿看向她,“你们两个还这么年轻,可不要累坏了。”

  小兰已经帮蓝月儿收拾完了,“娘娘放心,不会的,在娘娘身边待着比在家里闲着更加舒坦。”